她穿著非常輕便的服裝,白色襯衫,黑色窄管九分褲,露出纖白細緻的足踝,腳上是素雅的平底便鞋,黑髮梳成髻,古典的木製髮飾夾在下方,雪白額前垂著幾綹松落的劉海,輕輕掃弄那張清逸嫻雅的容顏。
她很美,像是畫裡走出來的女神,容色秀麗,曲線曼妙,即使抱著孩子在身前,仍不掩其纖纖娉婷的身材。
趙鐸記得她,只是沒料到兩人會再相遇。她有個迷人的名字,叫「沈璧人」,好聽得令人難忘。
幾年前的冬夜,他偶然幫過她,那時,她是殉職警官的美麗未亡人,而今,同樣是冬夜,他們再遇一
次,他也成了「未亡人」身份。天!這……這是上帝奇妙的安排或作弄呢?
「呵……」大掌覆額,沉浸在思緒中的趙鐸聞聲苦笑。
沈壁人聽到男人嗚咽般的低笑,停下手邊動作,望向角落,頹喪的男人身形映入眼簾,使她吃了一驚。原來,推門入店的是名疲累的客人,而非那對丟三落四的糊塗工讀生,難怪一直沒人回她話。
深深吸了口氣,沈璧人將女兒托抱在肩膊上,柔荑輕輕拍撫著那圓小的背脊,邊哄著孩子邊緩步走向趙鐸。
她想告訴他,店已打烊,但經過店門時,她發現地板上有著暈血的水漬,沿著走道,迤邐至角落處,,她皺起眉心,端詳著男人,懷疑他身上有傷。
「先生,你受傷了嗎?」站定在趙鐸對面的短沙發旁,她輕輕地詢問。
「悅耳的嗓音近在耳畔,趙鐸一震,抬首張眸,沈璧人果然在眼前看著他。這麼近的距離,她的美讓他看傻了,半晌說不出話。
沈壁人也呆愣住了。因為他俊挺的臉上全是血,駝色的羊毛大衣也染了血漬,身上幾乎濕透,雨水自他髮梢滴落,他狼狽不堪、悲慘至極,彷彿是剛出了車禍的傷者。
「先生……你發生什麼意外嗎?」回過神,沈璧人低聲問道。「……你臉上流著血。」沒等趙鐸開口,她移身入吧檯,取了一條毛巾,遞至他面前。
潔淨的毛巾,雪白耀眼,趙鐸只是定定地直瞧,恍神得厲害,並沒接過手。
沈璧人凝視著他,也緩緩坐入短沙發,將女兒攬抱於臂彎,伸手拉住他的掌,熟悉的觸感一閃而逝,她愣了下,但沒多想,便把毛巾塞人他手裡。「擦擦吧!你流著血,別讓它流個不止。」她大膽地握著他冰冷的手,語氣關心地提醒著。
趙鐸垂下目光,看著那纖白柔荑覆在自己的手背,他突然清醒,如遭電擊般,驚慌失措地起身。「對不起……我很抱歉!我只是……只是想喝杯咖啡,沒注意到店打烊……硬是闖進,我……我嚇到你了,真的抱歉!」語無倫次地說著話,他撞歪桌子,繞出椅座,打算離去。他忘了自己被江之中揍得滿臉鮮血,竟在這麼晚的時間,如鬼魅般來這兒,鐵定嚇著她了!
「抱歉……!我這就離開!真的……」他臉色一下子蒼白,腳步不穩地走了兩步。
「先生!」沈璧人叫住他。「既然是進來喝咖啡,就別急著走,喝完了再走吧!」
她說這樣的話,讓他無法再多走一步,只能僵直身子不動。
沈璧人拿起桌面的毛巾,站起身,輕巧地繞至他面前,微仰美顏,專注地看他。「請休息一下,等雨停吧!」單手托抱女兒,她拿高毛巾,小心地拭著他俊臉上的血漬、雨水。
對待一個初次見面、身份不明的陌生男人,她的舉動有太多的不適宜。只是,他的聲音延續了先前,她碰觸他時,一閃而逝的熟悉感,讓她下意識想接近他、看清他,確定是否認識他,或者他是店裡的常客。然而此刻,這麼近的接觸,她還是沒個想法。但,這男人肯定不是歹惡之人;他身上散發著孤寂,眉眼鎖著鬱悶,她感覺他是個痛苦的人,而且脆弱易傷。她不懂他究竟出了什麼事,可一杯咖啡,她提供得起,因此,她開口留他。
「你……」眼中閃爍著傍徨,趙鐸說不出完整的話,只能愣愣地看著她嫻雅恬靜的臉龐。
沈璧人平靜地對他微笑,兩人眼神交會,空間中一片沉默,久久,她將毛巾塞入他手中。「我幫你泡杯熱咖啡,你請坐!」抱著孩子,她轉身進入吧檯。
趙鐸不自覺地跟著她。在她傾身要將睡著的女兒放人吧檯內的一張小搖籃時,他突然覺得鼻腔一陣涼冷,跟著哈啾一聲,打了個噴嚏。
「……媽咪……」小女孩驚醒了。還未被放入搖籃裡的小身軀又纏回母親懷中,可愛的短短四肢緊攀著母親,像只擅長爬樹的無尾熊,正巧她也是穿著無尾熊造型連身帶帽的睡衣。「媽咪……媽咪!」小女孩將臉埋入母親頸側,她彷彿被噩夢嚇醒般嗚嗚咽咽地。
「沒事,沒事喲!小桐乖寶寶,快快睡,媽咪在這兒嗯!」沈璧人柔聲低喃,掌心輕拍女兒背脊。
小女孩稚嫩的嗓音,即使哭鬧,仍是甜膩,讓趙鐸的心一寸寸緊縮、繃疼。下意識地,他探手撫揉女娃枕在母親肩頭上的小腦袋瓜。
也許是他的觸摸有異於沈璧人吧!小女孩敏感地抬起頭,怯生生地看著他。
趙鐸這才看清她那粉雕玉琢、神似沈璧人的小臉蛋。「……天!你……長大了廠長指輕輕描摩那嫩紅的頰畔,他不禁顫聲喃言。
當年,除了負責接生的醫師,他是第一個擁抱她的人,這孩子的臍帶還是他親手剪的,雖然不是她的父親,但這個孩子與他卻有過特殊的親密。
「……你真的……長大了……好快……那時……三千公克都不到……」
肩上小頭顱的重量驟失,背後低沉的男人語調,斷斷續續,似在感歎。沈璧人好奇地轉身,有些訝然地發現,趙鐸竟跟進了吧檯。唔!怪不得他的噴嚏聲又響又近,連小桐都被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