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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江百川眉頭微跳,讓人看不出他的諒詫。"你的意思是,深淵跟我很像?"平聲平調。

  杜露點點頭,執起精美的甜點叉,小口小口吃著他為地點的栗子蛋糕。"除了背影,你們還有一個共通點。"

  江百州半閉眼瞼,探手撫著下頷,似乎對她所言饒富興趣。

  "你們都是很強的男人,但仍有差異——"她邊低喃,邊以叉子切割點心,在層層派皮裡,將栗子仁一一挑出,弄成一小堆,美味精緻的蛋糕頓時被她區分成兩部分不同食物。"你的強較屬於內在精神性的……阿中是形於外的強,常教人沒轍……"一提到這樣的江之中,她無奈卻又隱含幸福般地談笑,美顏不由自主地朝向窗外。

  江百川順著她的眼光望著雨景。"他的強教你沒轍,"窗外隔著雨幕的那端,正是江之中的深淵之境——她目不轉睛,兀自想望的目標。"我呢?"他問。他想知道,她對他又有什麼感受?

  她定定神,視線不在他身上,而是落在點心碟,手中的小叉不斷撥弄那堆被分出來的栗子仁。"痛苦。"噘了嗽唇,她咕噥一句,像是不具對話意義的自言自語。

  江百川眸光閃一下,伸手握住她執叉的玉手,停止她撥弄栗子仁的動作。"你不吃嗎?」他的嗓音渺遠,不像問著眼前栗子仁的事,倒像有另一層深意。

  "吃啊,"她看他一眼,隨即撇開目光。"但不能吃。這類型的點心,會讓人沉迷的,就是這些奶油栗子,一旦吃上癮,無法自拔,這樣的美味就會是痛苦……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什麼感覺?"他收攏五指,更加緊握她持叉的柔夷,唇邊泛起令人搞不清意思的怪異微笑。

  杜露沒抬眸,幽幽出神凝著包覆自己纖手的大掌,輕聲呢喃。"心靈受縛的沉淪——想掙脫,卻又耽溺某種說不清的東西……最後只能被吞沒,像遭百川並流的雨滴、露水一樣——再也分不清什麼地失去自我。"

  江百川挑眉一笑,霎然鬆開自己的大掌。

  失去他的握力,她手中的叉子往下溜滑,敲響點心盤,打散那小堆栗子仁。杜露微微一凜,凝神專注。她剛剛完全被他牽引了,不知不覺失了執叉的力量,又或是耽於他溫暖的掌心,使自己的力量被他的強大給消融……這就是她不喜歡的感覺!

  "你說的感覺,是否曾親身感受?"江百川取出精緻的煙盒,揀根煙,優雅地叼在唇邊。

  "盡量避免體驗。"在他點燃煙頭的剎那,她語氣略急地說。"我不想自陷於不喜歡的痛苦感覺裡。"端起茶杯,她啜飲一口,醒醒思緒。

  "愛上深淵呢?"江百川突然一問。"只是沒轍?沒有痛苦嗎?」經過幾氏接觸、交談,他輕而易舉就看穿這位巴黎名女人的心思她畢竟是愛戀著江之中!

  心事一下被外人說中,杜露不禁紅了美顏。她愛阿中——這樣的心底秘密被掘出,比起業界人士傳聞他倆是"關係匪淺"的知己,更令她難為情。

  杜露十六羅時,認識江之中。因為父母是攝影學校的教授,杜露比任何人多了一分親近江之中的幸運。

  杜露參與江之中的年少生活,分享江之中的內心世界,知道末成名前的"深淵",瞭解完完整整的江之中。

  他和她共度了少年時期。師長輩們眼裡,他們是"金童玉女",成年後,他們進入同一個領域工作,同行間理所當然地視他們為"一對"。然而,他們從未在愛情上對外表態。外人看他們暖暖昧昧,她卻很明白一直以來,江之中只當她是個超越男女之情、無所不談的知心好友。可她老早愛上他了……

  但——

  江之中愛自由、不喜約束、更不會想背負任何情愛包袱,她不能為了單方面的具,守著這份友情,暗自深藏愛他的心情。

  這樣痛苦嗎?不,一點也不!江之中與她相處時,沒有男女之別的芥蒂、沒有別彆扭扭的不自在。摟摟肩、抱抱腰、牽牽手、談論他出任務的漂泊經驗……一切的親暱再自然不過!這該是幸福吧……

  "是的,他從來沒帶給我痛苦!"杜露眨眨眼,迷惘的神情一下變得堅定許多。"我慶幸自己愛上的是深淵!"

  "……慶幸自己愛上的是……"江百川吐了口煙,嗓音沉緩地重複她話裡的幾個宇。"這種說法是有什麼前提因素?"他喃問。

  白煙在他俊臉前慢慢散開,杜露無預警地對上他探詢的眸光。"我……"舌尖像是麻痺般,答不出話。她這才懂得"慶幸自己愛上的是"這幾個字的語意是如何莫名其妙。她從來只愛阿中,根本沒有其它男人讓她動心過,為何她會在這名"水先生"面前,使用這種說法。

  除了阿中,她沒選擇過別的男人!她只愛他,她就愛他啊!

  "你愛他,沒有痛苦,"江百川捻熄煙頭,斂著眼睫看向被丟棄在煙灰缸裡的煙蒂。"可是,江之中從來就不想要你,不是嗎?"他直截了當地說出。他在她身上看見那項"特質"。

  這又是一個"江之中不要的"!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杜露嗓音顫抖,眼中含著淚光看他。這個"毀夢者",破壞了她維持在心底的多年幸福,連幻想的空間都不給她!

  "我說錯了嗎?」江百川神情沉定,聽似不經意的語氣裡卻有一絲殘忍的自得。"還是你選擇繼續自欺欺人。"

  現實被這個男人一語道破,她所有的情感全成了悲傷的痛苦,性格裡最激烈的一面,逼得她捍衛自尊。她站起身,拿過水杯,便往他的俊顏潑。"不見,水先生!"她咬咬唇,轉過身邁開步伐,淚水才流出眼眶。

  "露!?"遲到的裡薛一進咖啡館,就教她臉上的淚水給嚇著。難道法國人不守時的習慣,終於氣哭了這位東方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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