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她在他將淡的齒痕上摩挲。『你就允了奴家吧。』旁的她管不了,可就這件事,只許她做。
他不知道,她為何這般堅持。可是他看得出來,她這次沒有說笑的意味。『好,我答應你。』
那一刻,她在他懷前,跌入被全心寵護的感覺裡。她沉靜地拈放笑容,難得的少語。
他主動問她:『餓了嗎?我去準備飯菜。』
她搖頭。『不餓。』語氣中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她慣流媚態,所以他有些迷惘,不知她這次是否專對他撒嬌。他靜了片刻。『我先去幫小妹生火。』他和柳弱水同住一起,兄妹相稱。
她好像是從夢裡醒來,恍惚了一下,才勾唇笑起。『你要去幫柳妹子啊。』
『嗯。』他怕她多心,補了一句。『小妹有孕在身,我應當多照顧她的。』
『奴家明白。』她微笑,視線飄往他端來的熱水。『我想,你早晚一定也有幫她準備熱水吧。』
『嗯。於情於理,這都是當作應為之事。』他是胸懷坦蕩。
『是啊──』她反身睇著他。『奴家也是這麼想呢。』給了他一張燦放的笑顏,順手推著他。『你快去吧,遲了,哪幫得上柳妹子什麼忙。』
他安心展顏。『那我去了。』
『慢走哪!』她又一副平素迎客送客的笑臉,還快步走在他的前面,為他開了門。
他讓她弄得啼笑皆非,盼了她一眼。『我等會兒再回來看你。』
『哎喲!好耳熟的話哪!』她掩嘴一笑。『將軍說話,和奴家的客人,竟也同一德行了,看來將軍是可造之才嘛!』
他臉上又現尷尬,半晌才通:『你知道我和他們不同。』
她倩笑,哄小孩似地說著:『奴家當然知道嘍。』順手把門帶上,將他隔在門外。
關上門後,她身子輕貼門板,隔著薄木聽他腳步離去的聲音,臉上笑容逐漸消褪。她旋身移至梳妝台前,搓揉著毛巾。
水盆還氤氳著熱氣,不過,水不再燙人,而是溫溫的熱度。
她拿起毛巾擦拭,而後攬鏡,看著自己,好半天,她有幾分失神。
她明白很多男子百般討好她,是為了她那張絕麗容顏;可是仇煞不同,他對她好,是因為他是一個好人,對誰都會好。
她突然淒淒地勾唇,她寧可他貪愛她的美色啊,至少那皮相是她的。
可是他對她的種種好,只是為了履踐一紙約定,那對她沒有意義。
她──還是不要!她──怎麼能要?
※※※
陽光都曬在姬紅身上,可她還端坐在梳妝台前,半分未動。
仇煞敲了兩聲門,沒聽到她回應,便自己開了門。看她托腮支頤,呆愣的模樣,他不覺失笑。『你在想什麼?』走到她身邊喚醒她的神思。
過了一會兒,那話才真正傳入姬紅耳中,她恍然回神,對著他綻顏。『奴家在想,世上怎麼會有像奴家這樣美貌的女子?』
他先是一怔,而後朗笑出聲,難得的縱情豪放。
『笑什麼?』她也難得粗野地踩他一腳。
他終於收止笑聲。
她有些哀怨地瞅他。『你從沒稱讚過奴家好看。』
他眉頭斂皺。『這很重要嗎?』他搞不懂她這層心事。
像他這樣的人,怎麼能明白,別人說這話她不稀罕,可她就是想聽他說出口,想他把她納在眼底,藏入心頭。
她霍地站起。『呆頭,我要回去了。』
他脫口,連忙抓住她。『你很好看的。』他以為她是惱他,沒說過她漂亮,才負氣離開。
她莞爾逸笑。『怎麼,現在知道奴家是寶了吧,不過──來不及了,以後有空到「姬紅居」來看奴家吧。』她說著,還拍拍他的臉。
他臉上一僵。『為什麼要回「姬紅居」?』這些天,她明明與他處得極好,他以為她會回心轉意,與他共結連理。
她信口謅道:『聽說三皇子圖孽真要回「多屠國」了,眼下奴家已經不必躲人了,作啥不回去?』
其實最主要理由,是因為這裡不是她的家,至少不是仇煞為她佈置的家。
她微一扯唇。『對了,呆頭。奴家見他們「多屠王國」來的人,極是傲慢,咱們自個兒的官,對他們又是卑躬屈膝的,你說,他們會不會有興兵的念頭?』
談到這事,仇煞的神情立時端肅。『這很難說,依我判斷,圖孽真表面是來恭祝皇上聖誕,實則是來探查我國力強弱。古今以來,為官之人中,必有趨炎附勢者,這批小人雖是有損國顏,但還不至於動搖國體,單這一點,或可見兩國勢力消長之端倪,但尚不足下兩國交鋒之論斷。此外,我以為,皇上雖是年少,倒非全然可欺,圖孽真見過皇上後,必會再作盤量。況且,守衛北疆的馮老將軍軍令嚴明,邊塞若有動靜,「多屠國」也不見得討得到便宜。』
看他一口氣說上這許多話,姬紅嫣露淺笑。
『怎麼了?』仇煞以為他說得有不妥當的地方。
姬紅凝盼他。『這會兒看你,才真有像將軍的模樣。』這些天他待她太溫柔了,叫她幾乎忘了他是個叱吒風雲、剽悍勇猛的大將軍。
他一笑,不卑不亢,可煥然的神采中,有股飛揚是專屬男子的。
姬紅的目光讓他勾去,她不能否認那一瞬他是亮眼的。『索羅三傑』中,她看過斐冷,那是俊美無儔的男子;她聽過索羅烈焰,據聞他狂魅野霸;可這一刻,她只覺得最英挺昂然的,莫過仇煞了。
她輕騰一抹笑。『大將軍,經您這麼說,咱們兩國之間還可維持太平無事嘍。』
『不見得。』仇煞眉峰又起。『多屠人生性好勇善鬥,不大顧慮倫常綱紀,以強者為王,政權常有更迭。我們雖極力拉攏多屠國新王,可他是否能掌軍權,能擁民心,實還有待觀察。聽說,我們送上的財寶美女,使他耽溺酒色之中,倘若主戰派,不滿意他近來的表現,這皇位他未必坐得穩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