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知道老爺拿一袋黃金買下夫人的,其中還包括給夫人滋補身子的費用,原以為霍家會分出幾兩白銀養胖夫人的,哪裡知道那霍二娘吞了所有黃金,害得老爺原先派她打理的新衫新裙全都過大了。
現在倒是滿貼身的,就是太瘦了。在徐宅三餐都是豐盛的魚肉,雖然還是吃不胖,但至少臉蛋不再面黃肌瘦,活像哪兒逃出來的饑民似的。
出了主房,由賈大媽引路帶出迷宮般的庭庭院院。在徐府的半個月裡,她始終摸不透這些連成串的院子出口,也因此陪著紅紅玩耍都是在附近,幾乎沒再踏過徐府其它的地方,這也好,起碼不必再見那對刻薄成性的兄妹,雖然只能在一個院子大小的地方繞,可她也心滿意足了。
「賈大媽,賈大媽,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們!」遠遠地見到珠、寶兩個丫頭背著小包袱,被一個老漢拉著往大門走,一見到賈大媽的身影像見到救星,又哭又喊的。
「找我有什麼用?」賈大媽嘀咕,隨即向霍水宓道:「夫人,咱們還是繞路走吧!」
拉著霍水宓就往轉角走。
「死丫頭,什麼救不救的!我是你們的老爹,不是人口販子!教人聽見了還當我虐待親女!」那漢子雖老,但嗓門大,氣力更大,左右各拖著不甘情願的女兒,一路朝門口走去。
霍水宓頻頻回首,有些迷惑。
「別瞧了,夫人。瞧了也沒用。一個是父、一個是女,咱們旁人插不上手的,要怪就怪那兩個丫頭天生賤命。」
「怎麼啦?」繞過轉角,完全瞧不見她們了,霍水宓才回過神,問道:「她們不是在宅子裡做得好好嗎?怎麼教她們的爹爹給帶走了?」
「那是她們命苦,有了貪財的老爹。」見霍水宓仔細聆聽,只得說得更詳細。「夫人你剛嫁進徐府,不知徐府用人的規矩,一般來說下人們簽終生契是少之又少,除非孤苦伶仃,沒地方去了,才會心甘情願永遠留在宅子裡。珠、寶那兩個丫頭有爹有娘的,簽下的約是五年一期,期滿了想走,我們自然不留人,昨兒個就是她們剛滿五年的日子,本來她姊妹倆也願意再留下的,哪知她們那貪心的老爹上門要帶她們走。」
「那不是挺好的?從此不再為人奴婢,是個自由之身了。」
「夫人有所不知。那老頭帶她們走是因為東北街的富商出了一百兩白銀買她們為妾,那貪財老頭也不想想對方年歲多大了,幾乎可以當爺爺了,納對十六、七歲的姊妹為妾,不是存心蹧蹋人家清白的女兒嗎……夫人,怎麼不走了?紅小姐還在紅閣裡哭著要你呢!」回首發現霍水宓老早停下腳步了。
「那……那不是賣女麼?」
賈大媽怔了怔:「夫人,你是觸景傷情了?你跟那兩個丫頭是不一樣的,雖然老爺買下你,可是你昨兒個也瞧見過老爺的人了,他今年才三十出頭,一點也不算老,而且你又是正室,我保證依老爺的性子,想再納妾是不可能的了。前半生,你的命是壞了些,但我保證,這後半生錦衣玉食是絕對享用不盡的,何況又沒人同你爭老爺的,那兩個丫頭怎能跟你比?她們一生都是賤命,合該她們有那樣的爹!」
「不。」霍水宓的拳頭緊握,嘴唇有些發抖。「咱們的命都是一樣的。窮人家什麼都可以賣,就是兒子不能賣!可以賣妻、可以賣女,只要男人能活下去,咱們女人的命都是下賤的。」眼眶忽然紅了起來。「賣給誰不都一樣?都是賣女。那麼,為什麼要把女兒生下來呢?為了將來換銀子?十幾年來的感情這般輕易教銀子買下了?我不怕苦,我心甘情願挑水砍柴,為什麼爹爹要把我賣了?就為了那一盤粉蒸肉嗎?就因為我是女兒嗎?」忽然,她轉身,掀起裙襬,跑回轉角。
珠、寶兩個丫鬟剛被拖出大門,霍水宓跑得急了,差點摔了一跤,是有人及時拉住她的腰際,將她提了起來。
她瞧也不瞧地往門口跑去,嘴裡吆著:「等等,別走!」沒看見賈大媽驚愕地低呼一聲「老爺」。
是夫人!
珠、寶兩個姊妹紅著眼對看一眼。是報應嗎?才百般嘲辱霍水宓是花銀子買回來的新娘,今兒個就輪到自己賣給其它人當妾!
「姊,咱們快走,她準是來嘲笑我們的。
「別走啊!」霍水宓跑到大門口,踢到門檻又要往前傾倒,又是身後一隻手臂輕易提她起來。她像沒發覺似的靠在門扉上喘吁吁的。
「你們……你們可別走啊!」總算叫住她們了!雖然,她們的目光有些渙散,全落在她身後,八成是太駭怕的緣故。
拖著她們的老漢也停下來,莫名其妙地瞧著眼前瘦巴巴的女人。
「幹嘛?咱們不是都說得清清楚楚了嗎?不簽就是不簽,她們姊妹倆是天生的富貴命,沒道理在你們這裡當牛當馬的!」
「我……我要留下她們!」霍水宓鼓起勇氣說。第一次同人談判,能不能成功不知道,至少一定要讓她們的爹回心轉意。
珠、寶姊妹倆同時張大嘴,一時呆了傻了。
「留下?你這婆娘拿得出銀子來嗎?在你們這兒五年才賺二十兩銀,人家白老爺肯給一百兩銀子,這哪兒能比?更別說,將來她們進了富豪門,要什麼有甚麼!你這臭婆娘能給咱們這些窮人什麼?」老頭子哼了一聲,又要拖著她們回家去。
「等等!你……你不能賣女!她們是你的女兒啊!就為了吃好飯、穿好衣,所以將她們賣了嗎?」
老頭子黑黝黝的臉有些惱羞成怒了。他大聲道:「誰說我為了自己享受來賣女的?她們可也是我的女兒啊,要不是為了養活她們的弟弟,我怎捨得……」
「又是為了兒子!」霍水宓便把眼淚忍回去,她低叫:「女兒和兒子都是你的親生啊,為什麼為了一個兒子,可以賣女?兒子是人,女兒就不是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