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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頁

 

  昨日才覺得他的溫柔不是對每個女人的……

  「你對每個姑娘都這麼好嗎?」她微微惱怒,也不客氣地用力撲上他的背。他掂掂她的重量,將她背起來。

  「我只是感恩你救我一命而已。」

  「啐,你沒有自保的能力,難道每一個救你一把的人,在你心裡都會有特別的地位?」

  「也可以這麼說。」

  「那我對你來說,是特別的?」

  「嗯。」她咬一口他的肩,他沒叫痛,一點兒也不驚訝或怒罵她。

  「哼,你心裡必定塞滿了一堆特別的人,塞得都快住不下了。」他微笑,知她脾氣怪,也就忍了下來。暫時不對著她的臉也好,她的臉雖被毀了,但總會讓他憶起他的夢。是啊,在白天教書從沒有想起過她,但沒有人知道其實他在夢裡偶爾會夢到她。

  「若是普通夢,也就罷了,偏偏──」

  「你自言自語什麼?」

  「不,沒什麼。」那種連他自己也不恥的夢,怎能說出口?

  「悶葫蘆!」她輕斥。

  第六章

  傾倒的屋牆聳立在眼前,他小心翼翼跨過碎石,往湖畔走去。干固的湖底雜草叢生,拱門的裂縫巨大到讓他懷疑經過時,會不會突然傾塌下來。

  當年離開此地時,雖已有幾分荒廢,但不致像現在的廢墟一般啊。

  「也對,四哥與元巧早搬往南京老家,這裡還會有誰?」他背著練央路經養心樓。從樓外就瞧見裡頭的屋子塌了半邊,壓根不能住人。

  其實聶家十二個兄弟裡,真正打點聶家所有產業的並非大哥,而是四哥;尤其數年前三哥瘸了腿之後,連書肆也全權交給四哥,不難理解四哥有心讓這裡成為廢墟的理由。他小心地避開門上密織的蜘蛛網,背後忽然伸出手撥開它。

  「別亂動!」他微斥,惱她不懂照顧自己。

  「哦。」她乖乖地收回手。他聞言不由得露出笑意。

  之前才背著她上路,走到一半,原以為是自己汗流挾背,但天氣不熱,他的體力也不會不濟到這種地步,後來才發現高溫是從背後傳來的。

  她趴在他的背上,連自己受了風寒正在發熱都不知道。叫了她幾聲,她才氣虛地以單音節的字言表示她還清醒。小時候,他氣她惱她,存心要欺她,每每都愛挑剔她的用辭遣字,要她這個小奴對他說「是、是的、八爺」等等恭敬的字言,不准她反抗。

  而後,他想開了,開始懂得關心她,將她視作朋友時,才隨意她怎麼叫他。她以為他一直沒有發現她總愛在恭敬的用字上,偶爾混進忌諱的稱呼來佔他便宜,這是她小時候僅能玩的小把戲。也由此,可以觀之她頑劣的天性。

  「是啊,從以前她就不是一個規矩的小姑娘,我也沒有預設長大後,她會成為一個知書達禮的小閨女。」步行到桃花閣前,瞧見裡頭傾廢的景象並不誇張;甚至是他在廢墟裡一路走來,唯一可以住人的,不必擔心突然樓塌了、牆倒了。

  為什麼?難道這十年裡……她仍然住在這裡?背後微弱的呻吟讓他加快速度往久違的樓屋走去。小時第一次發現她受風寒時,還是他抱著她睡時,老覺得她在發熱,熱得他受不了了,才勉強探她的額頭。

  問她為什麼不說,她也只是壓在他的身上,答說不知道。後來才發現她不懂得撒嬌訴苦,而這些年來,她仍然不懂嗎?早知道就不該將她托負給大哥,要他放練央自由。大哥為人老謀深算,就算說是奸人一個也不為過,真不該信他的。

  進了樓屋見到一塵不染的擺設時,他也不再大感驚訝,直接走向床榻。

  「好眼熟啊。」她半瞇眼,咕噥道。

  「你是該眼熟。」知她有點半昏迷,將她放在床上,小心地抽過棉被蓋著她。

  他遲疑了會,不知該不該去找大夫,這裡畢竟是廢墟,萬一在他離開之後,她出了什麼問題──他探採她的額際,體溫過高,微微冒汗。

  「我真沒用。」她呢喃道。

  「你算了不起了,一身濕透被夜風吹了好幾個時辰,會受風寒是理所當然。」他歎息,想要去看看衣櫃她有沒有留下備用的衣衫,她突然雙眼睜開,撲向他。

  「小心!」他連忙抱住她軟綿的嬌軀。

  「你要去哪裡?」重重的鼻音混合童音。

  「我……」

  「你哪裡也別要去!」

  「你放心,我不走,我只是去打點水。」

  「騙人!」

  他差點失笑。「我騙你做什麼?」她沒有吭聲,只是用一雙失去神采的黑眼凝望他。「好好,我哪兒也不去。」他坐在床沿,要抱她回床上,她硬賴著不動。他歎了口氣,心細如髮地想起當年他曾拋下她,她的不安自然加重。

  「我一直以為我走了,你才有活路啊。」他拉過她環抱的雙臂反手包住,她這才虛弱地闔上眼。「我差點忘了你一病起來,有多難伺候。」

  「應該是我保護你的……」她半沉夢地囈語。

  他一怔,沒有料到她還帖記著她的職責。這麼說來,她依舊當她是他的隨身護衛嗎?這麼千辛萬苦地玩把戲來擄他,就是為了重回她的護衛之職?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她聲如蚊。

  「什麼?」

  她咕噥了幾聲,他聽不真切,附耳再聽,隱約又聽她斷斷續續道:「鳳飛翩翩兮……四海求凰……」緊閉的雙眸隱隱垂淚。

  「不要哭!」他摟緊她,沙啞說道。「我不是有心要捨你……不不,我是有心的,因為那對你一點也不分平啊!」

  她在昏睡,他也不在意她到底聽見了沒有。從來也不敢奢想自己還會有見到她的一天,而現在他見到了,才知道過去少想她,是因為早將她藏在內心深處。得不到,所以沉封她啊。

  「唔……」她簡直半身全趴在他身上。

  他微笑,即使十年不見,她的一些習性仍未改。沒推開她,反正四下無人,她的不合禮就當是他的秘密。伸手撩起她汗濕的瀏海,一塊小疤脫落,瞧見疤下的肌膚嫩白而平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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