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探花郎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30 頁

 

   

  譚碔砆目不轉睛地望著,忖思道:「小堇還是一樣莽撞,數年都不改,她再這樣下去,是絕不能讓她跟著上戰場。」

   

  她未到東南沿海一帶過,也不曾親眼看過倭寇的暴行,但知道年前與雙嶼相制衡的狐狸島被燒得一乾二淨,從此雙嶼必成大明沿海的大患,朝中被逼不得不出兵,這才對聶滄溟當元帥,擇日出發。

   

  他是個人才,若配於強兵,戰勝之日可期,但邵元節始終不信任他,在皇帝老頭兒面前下讒言,雖明封元帥,再撤他都督之職,以表分權。

   

  「不是我有心要洩氣,但士兵非他平日操練,紀律鬆散不說,軍心怕也難以凝聚……」

   

  她凝思。一時未覺殷戒起了薄怒,用重力道將銀鉤打飛出去。

   

  「好痛!」小堇鬆開了手,見到銀鉤筆直飛向書房窗口,她驚叫:「碔砆哥哥!」

   

  殷戒立回過身,也吃了一驚。

   

  「你快閃!」他叫道,撲上去抓住鉤尾。

   

  身邊勁風快至,一顆飛石如影撂過殷戒的身影,打歪了銀鉤,就見鉤子擦過譚碔砆身邊,勾住她的頭髮。她慘叫一聲,被鉤拉動,整個身子往後撲倒。

   

  「碔砆!」聶滄溟疾步奔進書房。見到她狼狽跌坐在地上,正要上前扶起她,發現她一頭長髮如瀑布垂至地上。

   

  「怎麼啦?有沒有事?」段元澤的聲音由遠而近,談顯亞也忙跟在後頭。

   

  「痛死我了。」痛得差點掉出眼淚。

   

  「不要進來!」聶滄溟叫道,快步上前抱住譚碔砆。

   

  殷戒緊跟著他跑進書房,也瞧見了她「原形畢露」,急踢上門,擋住其他人進去。

   

  段元澤只來得及瞥見聶滄溟擋住她的身影。他脫口問道:「是不是打中碔砆了?我立刻去請大夫。」

   

  「不!」書房內響起聶滄溟不穩的聲音。「她沒受傷,只是……鉤子劃破了她的衫子,等她換了衣服,咱們便到前廳去。元澤,請你代我盡主人之職吧。」

   

  談顯亞一聽,俊容微露不悅。

   

  「碔砆畢竟是男人,一輩子依附在另個男人之下,對他不是件好事……」上流社會可以容許貴族豢養男人,但碔砆是官,畢竟不合宜。

   

  抱怨的聲音漸行漸遠,終至消失。

   

  「哎,大哥,你可以放開我了。」她歎道。

   

  「如果我放開你,你會逃嗎?」他問。懷裡的身軀極為柔軟,幾乎捨不得放開。

   

  天見可憐,一個男人要守身如玉不容易,眼睜睜地望著鍾情的女子日夜在跟前晃,卻無法正大光明地碰觸她,那更是非人的折磨。

   

  「大哥,你不放我,我會沒法吸氣。」她冷靜地推開他,抬起臉,見到他目不轉睛地凝視她,這種異樣的眼神曾多次停留在她的身上。事已至此,再裝傻也騙不了人了。「大哥,難道我真這麼像姑娘家嗎?」

   

  「豈止像,你根本就是。」長髮滑過頰畔垂至腰間,眉目含怨,女兒之態畢露,就算隨便在大街上抓一個人進來瞧,也能瞧出她的性別來,怎能讓其他男人看到她這副模樣?

   

  「你果然早就發現了。」她從鼻孔輕哼一聲,頗不以為然道:「你該視而不見,至少,得等我願意親口承認,你再大吃一驚。」

   

  「我等你七年,你不曾對我吐露過,你還要我等多久?」

   

  她瞪著他。「你一開始就發現了?」

   

  「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就知你非男兒了。」

   

  「胡說!」她惱道。走離他數步遠,注意到他的目光隨著她移動。「我裝扮得當,無耳洞、無脂粉味,學男兒學了數月有餘,滿朝文武無人識穿我,你卻在第一眼就看穿了我?這根本不可能!」說她小心眼也好,就是不服氣。

   

  「你沒有耳洞,沒有脂粉味,舉手投足是像男孩子,但打第一眼瞧見,我就是知道你是女扮男裝。沒有理由,如同你第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本質,不是嗎?」聶滄溟開始微笑。

   

  微笑什麼?這次的笑,真誠而不再虛偽,不是對她,而是對他自己。因為他長年的等待終於結束,她本來還在想計,想要如何完美地結束偽裝,雖然他早知她的女兒身,但他不說,她就當他不知道,如今卻得為了個死鉤子,七年的女扮男裝就這樣窩囊地結束。她不高興啊,不高興他的直覺竟將她吃得死死的!

   

  「你想透了嗎?碔砆?」他忽然問道。每一天,他幾乎要重複問她,當年當官的理由想透了嗎?

   

  想透了,就要辭官,這是她承諾的。

   

  「大哥,你可知道近四年來,我不再答覆你,只以笑相對的原因嗎?」見他搖頭,她狡黠笑道:「因為我早就想透了。」

   

  「哦?」他的微笑僵住。「你卻不肯說。」

   

  「我不說,不是因為我貪當官的滋味,而是我捨不得大哥,捨不得朝中朋友啊!辭了官,我得回歸女兒身,你別忘了我是孤兒,那樣的生活,我可受不住。」

   

  是捨不得他,還是捨不得他所能給的蔽蔭呢?「就算你恢復女裝,我依舊是你的親人。你在朝為官,諸多不便,我是時時擔憂你啊。」

   

  「我知道。」她無辜笑道:「當捨則捨,有捨才有得,也該是我辭官的時機了。」

   

  他聞言驚喜。「你當真要辭官?」萬萬不敢想像這件事會圓滿落幕!

   

  她一辭官,再也不怕有人會發現她的性別,七年!他錯估了她的智商,以為她遲早會曝光!

   

  七年來,他不知道作了多少夜的惡夢,夢裡她被揭露女兒身,被拖出去砍了頭。初時,他怕自己受牽連而惡夢不斷,後來為她擔憂受怕啊!人人都以為他雙鬢白髮是操心國事,只有他自己深知內情。

   

  七年吶,沒有人跳出來喊她陰陽顛倒,戲弄君臣,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我確實要辭官,難不成要等人發現了,頭掉了才喊著要辭?雖然小弟……妹自信再當個幾年官,也不會有人發現。」她說道,頗為自負。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