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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爺不是在禪院譯寫佛經,而是有人拜訪。」奴婢小聲提醒。
「我知道了,謝謝。」余恩點頭言謝,腳步未停的繼續走著,心神飄浮不定。她忽地捂著臉,狠狠咬住唇,悶叫一聲,嚇得那小奴婢拔腿就跑。
「為什麼?」她自言自語的低叫。「一離開他們,我什麼也不行了。」不會煮飯。不會燒菜,就連看到它們也只想吐。
為什麼?「這是我唯一的一技之長啊。」曾經想過一旦離開了聶府,無處可去時,那就擺攤賣粥賣飯吧,她不是養在深閨的女子,所以一定能活下來。
但現在呢?即使不願承認,事實也說明了一切。一做飯就難以克制嘔吐之感,試了好幾回都是一樣;一拿起刀來,腦海至是大師兄的無情。是她無法理解的疑惑阿!
她是連一本食記都不如的女人,所以才會被師門捨棄。
什麼都沒有了,她還有什麼?沒有美貌、沒有氣質,她讀過的書有限,是會寫字,卻無法作詩;是將菜譜記錄下來過,卻從來沒有碰過眾人讚歎的書籍啊。
怎能當得起聶七的朋友呢。無法接下他的話、無法走進他的世界,這樣的無技女子留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
「苗姑娘?」傘微微傾向她。
她抬起臉,細雨之中看見溫和的笑臉,與聶七有幾分神似。
「忘了我嗎?我是聶沕陽。」
「四……四爺……」
「下雨天怎麼不撐起傘來。小心生了病,受折磨的是自己呢。」瞧見她痛苦的小臉,聶沕陽微笑。「跟我走一段路吧,我送你到偏善樓附近。」
她不知如何拒絕,只得垂目跟著他走。
「怎麼啦?這時候不該是七弟在陪著你嗎?」
「七爺有事,再說天天煩著七爺,我也覺得愧疚。」
「什麼愧疚,你既是七弟的朋友……」
「我是嗎?」她激烈的說道:「不過是七爺可憐我罷了!我知道他待我極好,教我下棋、聊天,不過是分散我的注意力。他知道我未從夢魘中掙脫出來,所以守著我,怕我做出傻事來……」
「哦?」聶沕陽感興趣起來。「你也發現了?」
「怎能不發現呢?他好得實在不能再好了,我這一輩子怕再也不會遇見像他這樣的好人。」
聶沕陽輕笑出聲。「好人?老七雖然吃齋念佛,但距離這好人稱謂尚遠著呢。他待人好,也得看人。你現在還不知道他為什麼待你極好?」
「他……好心。」
「好心腸的人比比皆是啊。苗姑娘,你與人接觸極少,自然有些遲鈍,不過沒關係,凡事慢慢來,也可以磨磨老七的躁性子。」
怎麼她一點都聽不懂他的話?難道聶七是有目的而為?他會有什麼目的?如果有目的,要她報答就行了,何況她身上並無任何有價值之物,就連想要盡點心力下廚,也……
走近偏善樓附近,聶沕陽笑道:「苗姑娘別胡思亂想,人的價值若以技長來論斷,未免太過淺薄。」將傘交給她後,隨即往石頭窩而去。
偏善樓近禪院,她下意識的走近,見到家丁引來一名男子,等發覺過來,她已直覺爬上樹躲起來。
這男子是陌生的,與聶七並不相像,應該不是兄弟……那,是朋友嗎?
「七爺,譚公子來了。」
「你退下吧。」聶問涯輕擺了擺手,只留下那名男子。「好久不見了,譚兄。」他浮起溫和的笑。
「是……是很久不見了……」譚仲研緊張的笑了笑。「咱們也有十年沒見,你……改變甚劇……」
「是嗎?」他聞言,似乎感到相嘗高興。「我修身養性雖不及佛門中人,但多少是改變了自己暴怒的性子,不再衝動行事。你找我有事?」
譚仲研面露為難了下,才垂首結巴說道:「我……我找你確實有事。」
在樹上的余恩,心底隱覺有異。若是朋友,為什麼聶問涯一點喜色也沒有?他雖然溫和有禮,但總像戴了面具一般,生疏而冷淡。
等了一會兒,見聶問涯沒有詢問的打算,譚仲研一咬牙,掀了衫角跪下地。
「你這是做什麼?譚兄。」
「我知道你還在怨我!怨我十年前不該捨棄你,怨我不該在你幫了我打退欺負婉青的官子之後,將你拒於門外。如今我來求你,你想怎麼羞辱我,我都無話可說,只求你……幫幫我!」
「幫你?我何德何能能幫你呢?」聶問涯平靜說道:「即使不再相交,我也從旁人嘴裡聽見你與嫂子合開了家鋪子,在別的城鎮過活。我又能幫你什麼?」
「能幫,能幫,你當然能幫!」他急促的說道:「我與婉青開了家飯鋪子,雖然算不上小康,但也能餬口。一個月前我那裡的惡霸瞧上了婉青,存心毀掉我們的飯鋪子,衙門不理,因為那惡霸是告老還鄉的大人之子,我……我愛婉青,飯鋪子毀了,我們躲回南京城,卻傳說那惡霸不死心要追來,我、我們又沒權貴朋友,只好……只好……」明明知道現在的情況與十年前相同,但就是忍不住來求他啊!
當年,聶七仗義救他的意中人,得罪多少官爺,打傷多少人,他卻為了怕被人找上麻煩,偷偷與婉青離開南京城。是他不對,可是怎能怪他。他只是一介小民,沒有聶府的財大勢大啊。
「你求救無門,只好回頭來求我。」聶間涯代他接道。
譚仲研臉色綠白。「我知道你耿耿於懷十年前之事。是我不好,是我不對!你願意幫我嗎……問涯?」他的眼瞳閃過期盼。
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余恩忖思的同時,心底也著實驚訝他怎會遲遲不允那姓譚的要求。
雖然還不算理解聶七,但也可以勉強感覺他力作溫和之貌,念盡佛經,不是為修佛,而是修身養性;既然他修身養性到連她這外人都可以救了,為何不救那姓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