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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沒有意義,為何掙扎不休?你這膿包大夫是瞎了眼嗎?」
「七爺……好歹我也為聶府爺們看了二十來年的大病小病,您這樣說話是有損我的名聲。」
聶七彷彿感覺到自己的失控,連忙深吸口氣,強壓心頭焦灼,說道:「是我不對,衛大夫,我只是……只是……」
「只是擔心。」衛老大夫代他接道。「你修身養性後,我可從沒見過你這般暴躁,幾乎要活活嚇破我這老頭子的膽了。」
聶七緊緊抿著唇,不置一詞,黑漆的眼注視她翻覆不已的掙扎。
「這肩傷一瞧就知道是被人打傷,她八成是夢到殺她之人。你出去吧,男女授受不親,讓小丫頭壓住她,我來上藥。」
「大夫,我壓不住她啊!」小奴婢慘叫道,被她揮舞的雙臂打中一拳。
「我來。」聶問涯撥開小奴婢,雙掌抓住她的手臂。
「七爺,男女授受不親啊……」歐陽上前忠心說道:「這種小事,還是我來吧……」
「你進來攪什麼和?出去!」聶問涯怒叫。
「我……我不是攪和,只是這種小事……」
「你要我將你打出去嗎?」
衛老大夫古怪地瞧他一眼,開始清理她的傷口。
她一痛,欲作掙扎,聶七馬上將身體壓上她的。她的衣衫半露,沾血的纖肩盡露,連胸部也是若隱若現,被壓在他有力的身軀之下。
這算什麼啊?
「別怕,你得救了,沒人敢再傷你,」他在她耳畔低語,眸裡滿是憤怒。「有我在,誰也不敢再傷你了,永遠也不會有人敢再碰你了。」
熟悉的聲音飄進意識裡。是聶公子嗎?連他也入她夢裡來,她要死了吧?她為師門為師恩,究竟得到了什麼?得到了什麼?沒再賣粥後,她念念不忘,怕他這風雨無阻的老主顧難以適應其它米粥,她念念不忘啊!是上蒼見她瀕死,所以讓他入她夢裡來見最後一面,讓她留下最後美好的記憶嗎?說起來,上天還待她不薄……
「她在笑,為什麼?」笑得這般苦澀。他心一緊,咬牙說道:「你別笑了,有我在,我會保護你。」
他會保護她?二十年來,誰願意保護她了?誰願意啊?師父嗎?師兄嗎?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冬芽?誰會保護她啊?
「她哭了,為什麼會哭?她為什麼會哭?」他咆哮道。
「痛啊,當然是肩傷在痛,不然還會有什麼原因讓她流下眼淚。」衛大夫幾乎要塞耳朵了。
不,她的肩只像火燒,卻不感到疼痛,她痛的是心啊!就算師兄要她李代桃僵,要她暗助冬芽,她也絕無怨言。但——為什麼要打死她?為什麼?
這算什麼啊?
那一掌將她過去二十年的所作所為盡打散了,那過去的她活著究竟算什麼啊?
「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沒人會欺負你了,我在啊。」
他是誰啊?他不過是個喝粥的老主顧,怎麼會理解她心裡的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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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什麼?
「算什麼啊?」她猛然叫道,彈起身子,隨即全身劇痛不已,低叫一聲倒向床鋪。
「苗小姐醒啦,太好了!」女聲高興的叫著,隨即楞了楞。「要先去找七爺還是餵藥呢……先餵藥好了。苗小姐,苗小姐,我扶你起來。」
苗余恩虛弱的張開黑眸,看見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上前。「你……你要做什麼?」眼角瞥到古色古香的陌生環境。這不是劉府,也不是她所曾住過的地方啊。
「我要餵你吃藥,小姐。」懷安身強體壯,將余恩扶坐起來,見她流露痛苦神色,安慰道:「忍著點,喝了藥,小姐就可以再睡上幾個時辰。」
「我不認識你啊……」
「可我家七爺認識你啊。真是嚇死人了,小姐渾身都是血的被抱回來,元總管連夜請了大夫,七爺是有愛心,平常見他埋些動物的屍首,可從沒見他撿回人過,著實把咱們都給嚇了一跳……」
記憶猛如潮水湧來。想起師父的絕情,想起大師兄的那一掌,留她孤伶伶的死在竹林裡……突然之間,氣血翻攪,無法克制的將剛喝下的藥汁盡嘔了出來。
「啊!」懷安驚叫,連忙退了幾步,嘔出的藥汁濺了她一身。「小姐,你怎麼啦?是不是我沒煎好藥?」
長年相處下來,隱約理解師父對廚藝的狂熱,只是從來不知道那樣的狂熱竟然讓他狠下心殺她。
這算什麼?
難道養育之情比不過在廚界的舉世盛名?
「爺!七爺!」門一開,懷安見到救星,忙叫道:「您來得正好,不知道為什麼,苗小姐將藥全給吐了出來!」
聶七蹙起眉頭,看了一地的藥汁,說道:「再去煎一碗就是。」斥退了懷安,拉了把凳子坐在床沿前。
「你還好嗎?」他溫聲問道,見她不應聲,彷彿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他也沒有打斷,就靜靜的坐在凳上注視她。
第一眼見到她,是在一年前的大街上,那時注意的不是她的人,而是她俐落的煮粥身手。她的攤子與其他人不同,賣的對象多是低階層的工人,便宜而量多。是素粥,所以他上前一試。這一試,試了一年有餘而難以離開。
她的粥清淡而有香氣,菜色並不刻意以模板印成肉型,而是以完全的素菜面貌呈現。也許不是大街上最有味道的飯菜,卻是對了他的口味。
從此,風雨無阻的,只為粥,也漸漸的,由她煮粥的俐落身手往上移去觀察她的臉。
他已經很久沒有注意到女色,卻也能看出她的相貌清秀,可惜無特別之處;加以她個性向來沉默,略嫌陰沉,因而在旁人的眼裡相當不起眼。她的頭髮大多時候是規矩的綁在腦後,難以窺見,如今她一頭黑髮散於胸前,顯得十分柔弱而惹他心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