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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悄悄張開一隻眼時,看見陰影罩在自己的身上,她正站在自己的面前,用很詭異很怪的姿勢舔著沾血的手指;而她的手掌上雖全是血,他卻發現她從右腕到手掌之間垂得很不自然,但她完全不覺。
他的心又跳著,瞧見身邊地上突增的一具屍體……她不是來殺他,而是殺這個人嗎?
「別舔,髒!」他脫口叫,引來了她的注意。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慢慢地轉向他。她再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指頭,上頭血肉模糊。她很髒嗎?
「壽兒!」
她先是發覺還有倖存者接近,而後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自己整個人被扛起來,她的反應很快,指尖穿過那人的衣衫,直透他的背部。
「不要!」慕容實玉叫道:「那是大哥!是大哥啊!對你好的大哥啊!」
大哥?誰?微弱的氣味飄進她的鼻間,是那個像鳴祥的男人?不,是慕容遲!
他沒死?她的手指停住了動作,看著自己先沾上的鮮血,抱著她跑的男人像沒有發覺他自已被弄傷了、弄痛了……
她呆呆地看著那個持刀接近的黑衣漢子,很想告訴抱著她的慕容遲,她一點也不怕那人,她可以用一眨眼的功夫就解決他的。
忽地,慕容遲抱著她滾到地上,狼狽地避開刀鋒護住她的身子。滾了幾圈,他又抱起她,往樹叢後逃去。
一個踩空,他暗叫不妙,竟踩到懸崖旁。他及時收回腳步,但雨打濕打鬆了懸崖旁的泥石,他足下一滑,直覺要將她推回崖上,她卻緊緊抓著他的衣衫。
「你找死嗎?」他的聲音粗啞。
她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美麗的臉龐,慢慢地脫口:
「慕容家的兄弟都好像。」
不過轉瞬間的事,黑濛濛的夜色裡,雨仍下著,懸崖上的落石在很久很久以後才有微弱的回音……
第七章
鳴祥,抱。
好,你別亂動,別亂動……
「大夫您這樣……是要負責的喲。」
「別胡說。現在她是病人,當大夫的,就該盡其所能地救人。何況,我這麼老了……」
「老?對呀,大夫,您到底有多大的歲數?咱們主子說您也有八十好幾了吧?真的嗎?那這小姑娘不是虧大本了?」
「噓,小聲點,她還在睡。對了,我托你們的事……」
「您吩咐的事,已經差人去辦了,碧玉山莊也捎來訊息,要我轉告您,已經有人混進去了。那兒正有喪事在辦,要混很容易的,而且他們也將各地名醫都請回莊了,保證把您的事辦得妥妥當當的,要您別忘了等事一解決,一定一定要去做客。咱們家主子有點不高興呢,這種小事讓咱們去辦就好了,何必還要麻煩別人?」
「你們都是姑娘家,多有不便之處。何況你們家主子肯收容,對我已是極大的恩惠了。」
「是大夫客氣了。您對咱們恩重如山,這只是小事……」
「小荷,麻煩你去煮一些稀粥,好嗎?」溫和的聲音終於打斷她的長舌。「她躺了幾天,也該要醒了。」
過了一會兒,聽見門開門關的聲音。她慢慢地張開眼睛,呆呆地看著屋內陌生的梁木,她緩緩轉頭,瞧見這是一間她沒有來過的木屋。小小的,不大,木門雖關著,但窗是開的,從裡頭可以看到外面的綠意。
她的視線溜回來,停在桌前那個背對著她的白衣男子。他像在搗藥,高高瘦瘦的身背披著他烏黑亮滑的頭髮。
他是誰啊?
她心裡的問題彷彿從她的嘴裡問出來一樣,男子轉過身,柔聲訝道:
「壽兒,你醒來了?」隨即露出迷人的笑,走近床來。「算算時間,你真的該醒了。」
她楞楞地望著他過於美麗的臉孔。他綻笑時,眼眸是彎的,像是會發光的黑石。
他溫吞地坐在床沿,攤開備好的長布,將搗好的藥草均勻地攤在長布上。
「你不認得我了嗎?」
他溫溫的、慢慢的調子像是春天的風,徐徐吹來,很舒服。
他以為她是過於震驚,也知她認不出自己來,便笑道:
「你受了點風寒,鼻子可要暫時休息,沒法幫你認人了。」他的嘴角上揚,形成美麗的笑弧。
她仍是目不轉睛的。
以前,她認不出慕容遲來,只覺他身上的氣味很像是鳴祥,給她安心的感覺;眼前這穿著白衣的男人擁有迷人的臉龐,卻完全不像鳴祥。
她不會認人,連帶地連美醜之分都不太能夠辨認,但她可以感覺得出他的長相比鳴祥來得好看,而且鳴祥行為舉止雖溫吞有禮,卻沒有他那種一舉一動、就連說話微笑也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明明不確定慕容遲的長相,卻能將眼前的白衣男子與之前的那個慕容遲合而為一。
「你……」
「嗯?」他微笑應道,拉過她的右腕。
「慕……」她結結巴巴的:「慕容遲?」
他原是垂眸專注在她右腕上的傷口,聽她喊出自己的名字,立刻抬起臉,微訝地注視她。
一會兒過後,他欣喜輕笑:「你終於記得住我的名字了。」
才剛說完,就見她突然撲向自己,他不及避開,便被用力地抱住。
他痛哼一聲,背後火辣辣的傷口怕又要裂開了。
「壽兒?」他放緩語氣。
「沒死!沒死!」她激動道。
「我沒死,我很好。」他要慢慢地拉開她,卻覺她的力道好大,只能任由她抱著,過了良久,見她還沒有鬆手的打算,他低語:「壽兒,你抱得我有些疼了呢。」
她聞言,立刻放開他,雙眸仍是緊緊盯著他不放。
被她近乎莽撞得發直目光盯著,慕容遲的俊顏微微發紅,慢慢地露出安撫的笑來:「你要看,不急於一時。」
她聞言,用力點點頭。「我可以慢慢認,以後就可以救你了。」
正要拆開她右腕白布的動作略停了下,他心裡驚訝她的轉變,卻沒有在臉上表達出來。之前,她沒有明說,但他知道她極想回鳳鳴祥身邊,那種心態像是一個小孩要極力留在自己感到安心喜歡的東西身邊,不肯離開一步;現在……她言下之意是有心要跟在他身邊?是什麼因素改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