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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壽皺眉,心裡打了一個大結。「為什麼?」
「啊?」小荷搔搔頭,不知她在問哪個為什麼,只好自行揣測道:「你是問咱們為什麼要救慕容大夫嗎?」見司徒壽用力點頭,她大叫一聲:「笨大夫!」
「他不笨,只是有點弱。」
「他怎麼不笨?笨死了!要我是他,早就告訴你了!你以為咱們吃飽沒事做,成天趕著去救人嗎?」
司徒壽搖搖頭。「救人不好,只會讓更多的弱者生存於世,到頭來還是避不開被殺,會死。」
小荷微瞇起眼望著她,小臉上閃過一抹異色。「你的想法真怪,咱們主子救慕容大夫,是因他先施恩。你以為天下人這麼多,咱們幹嘛沒事到處跑著救人啊?其實,不瞞你說,這一次慕容大夫出現,有很多人都在找他呢。」
「找他?是要殺他?」司徒壽小心翼翼地問。
小荷噗嗤一笑,原以為司徒壽在開玩笑,後見她神情認真無比,想起慕容遲曾簡短地提過她的狀況。
「壽姑娘,你真的沒聽過慕容遲嗎?你連他的名號都沒有聽過?天啊,我瞧慕容大夫跟你親熱得緊,他的事你居然一點都不知情?哎呀,不好,你連他有七、八十歲了,都不知道吧?」
司徒壽搖搖頭。「我沒注意。」
小荷跳腳道:「慕容大夫真賊,怎麼沒有告訴你他有多老呢?他偏愛用他那張年輕過頭的臉來騙人!司徒姑娘,咱們同是女人,我坦白告訴你好了,咱們主子其實也很喜歡慕容大夫,可是後來發現他年紀有可能老到快進棺材了,她才不敢托負終生。我想大夫那張臉多少也有點影響吧,他長得比女人好看,對咱們來說,雖是賞心悅目,看得眼睛發直,可是若要論及婚嫁,你能忍受自家的相公比自己好看上百倍、千倍嗎?」
司徒壽聽她說話連氣也不喘的,第一個想法是這叫小荷的當真不怕她,難道慕容遲沒有告訴她,其實自己是大家嘴裡的殺人鬼嗎?後來聽她提這裡的主人很喜歡慕容遲,心裡便不由自主地產生一些微妙的變化,有些不舒服的。
她遲疑了下,結結巴巴地問:「喜歡……就會想要成親嗎?」
小荷用力眨了眨眼。「這個問題……問得怎好,好到我以為你只有十歲的年齡……」見她皺起眉,小荷趕緊笑道:「我說笑的啦。男人跟女人啊,若想長久相處,怕也只有成親一途了。義兄妹雖好,但遲早各覓良緣;父女雖好,遲早女兒會嫁;朋友雖好,卻不能時刻在一塊,因為男女之別。你對慕容大夫,我不敢說,畢竟我不瞭解你,但我敢肯定大夫對你,跟對一般的病人不同。」否則沒有必要冒著賠上名譽來照顧她。
小荷回憶起主子救回他們時,慕容大夫的背後鮮血淋漓,左手抱著她,右手的掌心都是血,卻是強撐著清醒。回到谷裡,他急著先查她的傷勢,忘了男女之別,掀了司徒壽的外衣,她跟主子都親眼瞧見那一片雪凝肌膚,最後還是主子跟她先將慕容大夫趕出房外,幫忙檢查司徒壽身上是否有傷……老實說,她跟主子都有默契地不將此事宣揚,因為慕容大夫他實在是有點老。至少,有九成九確定他乃高齡之上,要把司徒壽的貞節賠給他,有點兒不值。
小荷見她又在恍惚了,突然在她耳邊大叫一聲,引起司徒壽的注意。小荷扮了個鬼臉,笑嘻嘻道:
「我瞧你對這種事一點也不清楚,你……跟我一樣也是孤兒吧?」
司徒壽遲疑一下,想起義爹早就身故,便點點頭,說道:
「是孤兒。鳴祥說,是余爺爺幫我取的名字。」
「余爺爺?他必定很疼你吧?連姓也為你取來,司徒壽、司徒壽,不就是希望你生命長長嗎?我叫小荷,沒有姓,是咱們主子為我取的。她說,我像荷花,雖生於污泥,卻很乾淨。」
司徒壽的心臟突然用力跳了一下,腦海停在余爺爺為她取的名字上頭,壽兒、壽兒,就是生命長長之意嗎?
小荷跳著往後退了一步,空拳耍了一招,朝她笑道:「你覺得這一招如何?」
司徒壽回過神,直覺說道:
「很軟。」
「你看得出來?我主子親自教的,我力道不足,她便挑了這套武拳教我,我曾立志要學好這套武拳,好能為主子做事,而我也的確做到了,我讓我的主子很驕傲哩。」她笑道,語氣稍稍地變化了:「你知道嗎?其實,我很久以前不是孤兒,有爹有娘還有個弟弟,住在很豪華很豪華的宅子裡,有一天,有人來了,把他們都給殺了……」
撲通一聲,莫名地,司徒壽的心又狂跳了一下,一股沉重的壓力緊緊地揪住她的心頭,教她難以呼吸。
小荷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甜美的笑顏化為苦澀的笑意。「他們連點武都不懂,就這樣沒有反抗能力地被殺了,我不明白這世間是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人命如螻蟻?我曾經想過報仇,我求我主子教我武功,那人強,我要比那人還要強,我主子不願,她覺得我很蠢,壽姑娘,主子叫我小荷,正因我將仇恨放下了,成為一朵乾淨的荷花,我不後悔,真的真的不後悔。」
司徒壽看著她,靜默著不說話。半晌,她慢慢地伸出手接住小荷落下的眼淚。
「咦,奇怪,我怎麼掉淚了呢?真討厭,愈掉愈凶呢!」小荷抹抹眼淚,淘氣地笑道:「壽姑娘,你可別笑,我是突然有感而發啦,誰教咱們都是沒爹沒娘的。」
「我沒笑。」司徒壽認真地答道。
小荷望著她清澄如水的眼眸,輕聲說道:
「我現在放下了,真的放下了。我也可以確定,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那個懸崖邊慕容大夫的懷裡,他認定的人,不會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