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頁
「金大夫,你為我診治診治,瞧瞧是否有不妥之處?」
金大夫瞧他神色確實微白,不到前頭醫館,就地為他把脈。「老夫瞧貝勒爺身子極好,不像有病之人,是不是剛才被刺客傷到?」
「憑他要傷本王,還得再修十年功。」他譏笑道,隨即斂眉,哺道:「先前渾身像火燒……」
「火燒?」
要怎麼形容那一剎那的感覺?火的熱度從眉間開始,逐漸蔓延整個身軀,難以控制……
「那個少女是大夫的徒兒?」他忽然問道。
「貝勒爺,她跟刺客可不是同一夥的啊!她是老夫八拜之交的女兒。沒錯,是專程來拜師的,她只是想學診屍……」
「一個姑娘家學診屍成何體統?」他隨口說道。
「是不成體統,所以老夫過兩天要叫人拒絕她。就算俞兄與我有生死之交,但也不能隨隨便便硬收一個癡兒啊!」
「癡兒?原來她腦子有問題。」他拾起方才匆忙間金大夫掉落的診屍紀錄。
「是有點愚癡,也是身帶殘疾,她的左眼打出生以來就是瞎的,診屍首要眼利、多心,拈心都沒有,要我如何帶她?哎,是癡兒、是瞎子,老夫勉強也認了,偏偏她是個無心人啊;一個對人、對屍都無心的人,老夫實在無能為力。」
多羅的黑眸停在診屍紀錄的同一行,始終讀不下去,心頭有股強壓的煩躁燒住他的心肺,卻又找不著根源。
「大夫,若說醫人,你的醫術只能算是皇城裡頂尖兒之一,但如說要診屍翻案,那麼您落了第二,就沒有人敢說第一,什麼癡兒傻兒的,您來教,還怕教不會嗎?」
停了一會,歸回正題:「前兩天送來畏罪自殺的官員……」
「上吊自殺是假的。死者兩股之間並無青紫,表示極有可能是死後遭人吊起來。」
「那就是有人嫁禍於他,再來死無對證了。」多羅微一斟酌,心裡便有了大概,只是心頭一直好像有個聲音在說:如果錯過,必定一生後悔。
心頭不停有這個模糊意念,卻不知意念從何而來。
錯過什麼機會?是什麼東西讓他一直耿耿於懷?
「貝勒爺,您的臉色好白……」白到硃砂紅痣格外顯眼。
「留她吧。」他忽地脫口道:「留她下來吧,就瞧在本王面子上,收那個叫拈心的姑娘人您門下吧。」
「嘎?」
一脫口,心裡疼痛欲嘔的感覺嚥下了。他暗暗困惑,又笑道:「就當本王內疚,您就收她吧。」
金大夫聽他的話鋒突轉,差點無法跟上他的思緒,只瞧見那顆硃砂痣又淡了下來。
「就這麼說定了。」
「咦?」
轉載自文學殿堂 掃校不詳
從金府往後門走,拐進幾個小巷道,便到達小宅小院的俞家。
自從她爹去世後,醫館的生意一落千丈,所授的徒弟也各別開起醫館或改投他人門下,娘索性將俞家醫館賣了,搬到小巷子裡,跑菜賣菜圖個溫飽。
走進俞家後院,發現平常此時在後院曬菜的姐姐不在……紅跡染著沙地,拈心呆了下,直覺反應是沒砍死的雞跑了。「那不好,雞跑了,就要餓肚子了。」她喃喃。
半濕的雞血沿著一直線的消失在竹簍前。她放下金大夫塞給她的厚書,撩起袖尾,抓住竹簍的把子,暗喊三聲,立刻將竹簍翻轉,罩向躲在竹簍後頭的傷雞。
「人!」她嚇了一跳,瞪住一身黑衣的男子縮在陰影處。
男子蒙住面,像是方才一劍要砍她的那個人。
「找金大夫。」她瞪住他,自言自語:「他不是咱們家的人,不可以待在咱們家。」見他似乎半昏迷,只手搗住心口血流不止的傷洞,只手緊握劍柄不放。
她目不轉睛地爬近他龐大的身軀,伸出手探他鼻息。
「還活著啊……」如果她自己找著一具屍體,不知道金大夫願不願意教她如何看屍?
他彷彿察覺有人近身,拼住最後的力氣揮劍,拈心慘叫一聲,藕臂不及閃躲,被劃了長長一道口子。
血從破口子軍流出,她愣愣地望住一會兒,才覺有疼痛的感覺,有點遲緩地為自己止血。
手臂流了血就這麼痛了,何況他心口上血流不止?將心比心的道理她懂。她小心靠近他,用力打掉他手裡的長劍,吃力地撐起他龐大的身軀。
「多羅……」他吃語。
「拈心!你在做什麼?」俞拈喜失聲尖叫。
「他……痛……」
「他……他誰啊?娘要你去拜師,不是要你學爹一樣老救人!」見妹妹費力地脹紅臉,俞拈喜惱怒地上前撐住男人的另一邊,三人四腳一拐一拐走進睡房。「你要救人,也要弄清他的身份,你從哪兒拖來這麼個半死不活的人?」
「後院。」
「後院?你是說,他打一開始就躲在後院?」俞拈喜再度尖叫,拉開拈心的雙手,毫不憐惜地讓他直接倒在木頭床上。
拈心的年紀小,腦袋瓜又一直線兒的思考,遲早會惹來禍端。這個家是該有男人的時候了,她願意委身給肯吃苦的窮漢或嫁作偏房,只要有漢子願意照顧她的家人;但大多男人一聽她家中有白癡兒,便退避三舍怕遺傳。
拈心哪是什麼白癡!她只是……只是……呆了一點點而已啊!
「他的血快流光了。」拈心小聲提醒。
「流光了也不關咱們的事……哎,不好,也不知他是誰,萬一是什麼反清復明的,人家循路找上門,他死了,我拿什麼命去賠人家?拈心,你別動,我去消滅證據。」連忙拿了抹布跑到後院。
拈心看看她,再回頭看看那個蒙面漢子,彎身從木頭床下拿出俞老生前的百醫箱,從中翻出一本醫書來。
她快速翻住親爹生前的筆記,看不懂又重翻數次,直到聽見他痛得呻吟一聲,才回過神拿起小刀割開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