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炷香點燃,鞭炮聲在門外響起,水玉館的開室典禮正式舉行。
禮不可廢,典禮上由年級最長者開始,接過香炷的野日鳳想了一下,仍下了決定地走到蓮老夫人身前。
「二娘──」她想把香炷遞給老人家。
蓮老夫人忽地雙眼一瞪,表情從空白跳到猙獰,一下子揮手格開香炷,另一手從袖擺中探出時拿著一隻髮簪,精準地往她右腕上動脈刺下。
「啊!」
儘管先前蓮老夫人武功、內力被「陸離」一氣廢去,但招式她可沒忘,這記擒拿手雖只有一般婦女的力道,卻仍
威力十足──至少對完全不懂武、完全不設防的野日風而言。
野日鳳了一步撤回手,手背上已凌厲地劃了道口子。
「不!」
兩道最先反應回神的男音一左一右響起,丹白和野夜龍都欲撲身向前,但蓮老夫人已趁先前那短暫錯愕的剎那,一手持簪,一邊快速閃到野日風身後,一手再抓把她的青絲往下用力扯動,讓她痛得不得不往上仰露頸窩,脆弱的肌膚旋即被尖銳的簪尖抵住。
「誰敢再靠過來一步,我便當場刺下去!」
第九章
這……還真是誰都沒料想得到的意外狀況!感兒簪尖刺入肌膚一分,疼痛就更上十分,野日鳳雖然沒法子看見自己的傷口,但疼痛和液體正涓涓汨出的異樣感,讓她幾乎要屏住呼吸地暈死過去。
救我!
瑩瑩水眸呈滿對死亡的恐懼,野日鳳正打算奮力試圖掙身脫逃時,蓮老夫人陰側側的聲音卻在她耳邊響起──
「哼!你想掙扎便儘管掙扎吧!我知道你有了身孕,你再掙扎一下我便狠刺一下,你若傷了自己對孩子可沒好處,或者……我該往你肚子刺看看才是?那麼你便成了害你孩子小產的兇手了。」
「二娘!」野日風駭極、懼極,果真乖乖靜靜地不敢亂動,但口中卻仍忍不下氣極,顫極的語氣問道:「你……你沒事吧?」
「哼!」蓮老夫人很快地往牆面貼去,挪到角落,整個人縮到野日風身後,亦等於拿她做肉盾。
「我當然知道你們心中是怎麼想的,巴不得我有事、瘋了、死了算了,落個清靜、舒服、自由。我呸!休想!只要我尚有口氣在,絕對會好好活著把該有的冤仇全給討回來!」
「你在說什麼呀?娘。」野夜龍面容鎖著凝肅厲峻之色,輕慢和緩地挪動腳步,調整方位,準備伺機而動地反攻。「什麼冤仇?」
。什麼冤仇?」蓮老夫人立即對兒子怒目相視,「我真應該在你小時候便一把掐死你。養你這個兒子做什麼用?
什麼冤仇?野家虧負我太多!如果當初不是為了幫忙愛計,我豈會同意堂姊的安排嫁給一個可以做我爹親的老夕人?而這老男人娶了年輕貌美的我,非但不加珍惜,甚芻視若無睹……
「龍兒,你可知你這傳宗接代的長子出生時,你爹一剛都不曾來見過你嗎?他反倒寧願守在我那老堂姊身邊,,心自己女兒的安危……那我呢?我又算什麼?算什左……,』
想當年,她也是個綺年玉貌的姑娘,從未想過自己會被納為偏房,而且待她冷淡的相公更表明了若不是為了後嗣等壓力,哪會收她入門的態度!
好!她忍!終於忍到確定自己有了身孕,還來不及歡欣、鬆一口氣,堂姊竟也同時傳出喜訊!
自那時起,偏激的心結就此深埋,再隨著野滔盡因鍾愛大夫人而異常地重女不重子,生前便宣佈未來將水玉館傳給野日鳳,讓野夜龍母子飽受冷嘲熱諷……
深埋的心結豈會不有抽芽生長、開花結果的後續呢?
「……那好像重重打了我一巴掌,多羞辱啊!我是為野家生下男兒的人,但到頭宋,我所承受的待遇和棄婦有什麼不同?我沒錯!是老天爺做得錯了,多冤枉啊!最教我感到冤枉的,卻是我親生的好兒子居然會愛──」
「娘!」再也顧不了其他,野夜龍情急地大吼,「住口!別說了!」萬萬不能說呀!
丹白卻是趁野夜龍大吼之際意欲撲身前去,蓮老夫人被此一嚇而不覺手下一個用力,真的當場就把簪刺往野日鳳頸際深深刺人,後者瑩瑩水眸一突張,一口氣再也轉不過來,身軀癱軟倒下。
「不!」丹白霎時悲憤當頭,良善的天性不復,一掌罩頭便往蓮老夫人額心拍去,不管後者死活如何,只是抱著野日風的身軀發出心碎的哀鳴。
「不──」 * * *
原本該是歡歡喜喜的好日子,登時變得愁雲、驚恐密佈的悲日!
大夫以最快的速度被喊來,心急如焚的朱良川擅作主張,叫了一個大夫不夠,幾乎要把全城的大夫都找齊。
大夫們一個個穿梭如流地進出房間,不同長相的臉孔卻是相同的沮喪難過之色,除了搖頭歎息之外還是搖頭歎息,雖然沒人敢張口明言,但「沒救了」的神色讓人一目瞭然。
原來那簪刺雖然插入頸脖皮肉並不深,卻卡在一處死穴,倘若硬要拔出,原本的涓涓汨血可會變得大量激噴,不拖一刻鐘便必死無疑。
但如果簪刺不拔出,如此涓涓細細的血流,再過半個時辰,也是會死。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被安置在床上靠牆而臥,野日鳳真切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精力正一分分流失,原本最有精神的瑩瑩水眸也一點點失去光彩,蠕動白色澤的雙唇,努力集中精神擠出力氣,她輕喊著,「相……公……」
急得沒法子,不住在原地跳腳、打轉的丹白,在野日鳳喊出聲時衝到床邊去。
「你……你……」誰來教教他?他該說些什麼?他怎麼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呢?口舌結巴、遲鈍當場,丹白急呼呼地伸出大掌,卻又小小心地溫柔碰觸她那開始變冷的小手。
他整個人索性爬上床去,謹慎地在她身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