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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頁

 

  我問:「你想怎麼樣?」渾身發著冷汗。

  賊忽然用英文說起話來:「說!慕容琅在什麼地方。」

  像做惡夢似的,一下子醒了過來,「你,」我指著大個子,「你是——」

  「我正是敏敏哲特兒,」他眼如銅鈴,「你這混球將慕容琅帶到什麼地方去了。」他那把刀絲毫不鬆懈。

  他竟然追了下來,匪夷所思,不但千里迢迢地追到香港某街某宅來,還帶著武器。

  「說呀!」他用力壓了壓力背,我但覺脖子一涼一痛,白色襯衫上沾了數滴鮮紅的血。

  我殺豬似的叫起來,「你殺死我了,」我打心裡害怕出來,「我腦袋分家了——」

  「嘎,血,我殺了人?」

  沒想到大個子一見血,也恐懼起來,扔開刀來檢驗我,「傷在哪裡?糟,你這窩囊皮肉比娘兒們還嫩,這條縫子還不淺哪。」手忙腳亂。

  我推開他跑到浴間去照鏡子,只見頸項處血涔涔而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

  輪到我喝他了,我一手用毛巾掩著傷口,一邊罵:「這把刀搜出來你是要坐牢的,香港是法治地區。」我撥電話。

  「你幹嗎?」大個子害怕,「你報警?」

  我沒好氣,「我叫朋友來送我進醫院,免得染上破傷風。」

  電話接通了,我說:「婀娜,到大英醫院急症室門口等我,我受了傷。不嚴重,還能說話就不嚴重的。」

  我取了門匙下樓,大塊頭跟著我。

  我怒問:「你還想怎地?」

  「我不放心你。」他據實說。

  「放心好了,我死不了。」我沒好氣的說。

  我倆坐一部車子到醫院,婀娜早在門口等,急得什麼似的。

  她撲過來說:「怎麼回事?」她驚叫,「喲,一頸的血。」

  「受了傷。」我說。

  婀娜馬上說:「不是意外吧。」

  我看看身邊的大個子,「說是我自己割傷的好了。」

  婀娜說:「不如轉到私人醫生那裡。」

  「不行,」我說,「傷口痛,而且再折騰,我怕失血過多。」我們一行三人坐在急症室中,輪到我,醫生洗乾淨了傷口,就說不像是意外,醫生瞪著我:「想自殺是不是?下手又不夠重,這樣於淺淺拉一刀,女朋友就送你來醫治了,是不是?小伙子,自殺也是犯法的。」

  太冤枉了,我幾乎哭出來。

  而婀娜面色不好看,活脫脫便像那負氣的「女朋友」。

  醫生替我敷了藥,囉嗦半晌,就差沒把我送到警局去,我鐵青著臉跟婀娜解釋來龍去脈。

  我罵大塊頭,「若不是打老鼠忌著玉瓶兒,我再也不放過你,非得叫你嘗鐵窗風味不可。」

  婀娜勸道:「你別用力了,傷口掙裂了才麻煩呢。」她又向大個子說,「敏敏先生,你也是個讀過書的人,怎麼一上來就動刀動槍?」她很氣,「慕容琅又不在他那裡,你怎麼叫他交人?」

  我很感動.我第一次發覺,婀娜護我,像母雞護小雞似的。

  婀娜說下去:「人家不愛你了,要離開你,終歸是要走的,你拿刀擱她脖子上,她還不是要離開你?益發惹她討厭,多麼不智,男人大丈夫在感情這件事上要拿得起放得下,哪有人像你這樣,走遍天下來出醜。」

  「說得好。」我鼓起掌來。

  可是敏敏哲特兒卻像個孩子似的哭起來。

  我與婀娜面面相覷。

  大塊頭,昂藏六英尺,一頭鬈發、大鬍髭,忽然像嬰兒似大哭,我們不相信一雙眼睛,發楞。

  我喃喃地說:「曼陀羅,女人都是曼陀羅。」

  婀娜一聽就發怒,「發癡,阿要發癡哉。」她說,「我再也勿要理你們的事,以後腦袋與身體分家,也不要再來通知我,我愛莫能助。你們一些芝麻綠豆就炸了起來,我怎麼辦?我有事找誰去?」

  我頓時大急,「婀娜,送我回家。」

  婀娜喝道:「不送!」

  她自顧自的走了。

  大塊頭停止了潸潸的眼淚,問我:「我怎麼辦?」

  「你真是個喜劇人物,」我說,「有本事自尼泊爾追到我家,你就可以再追到慕容家去。你何去何從,關我什麼事?」我拂袖而去。

  回到公寓中,我將大門下了三重鎖,明天就找人來安裝大鐵閘,這種事可一不可再。

  我還沒來得及伸長雙腿,家裡的司機來了,好傢伙,一副奴才相,他說:「三少爺,老爺有事跟你說話,叫你立刻去一趟。」鐵青著臉。

  我火冒三丈,指著他罵:「他是老爺,怎麼你忽然也有個老爺格?真命老爺還是我親生的爹,你左右不過是個奴才,居然狐假虎威起來,你算準了我氣數已盡?你當心你的狗頭,我告訴你,待我翻身之日,我咬死你!」

  司機被我罵得狗血淋頭,立刻轉身走。

  這個老傭人,眼中只有他老爺,見高拜,見低踩,一副奴才相,低聲下氣慣了,只懂看著老爺的面色做人,老爺捧哪個,他就顛著屁股去托哪個,老爺要貶誰,他就助陣——也不瞧瞧那個人是誰,那個人有沒有實力,又蠢又壞,這種狗腿子,昧良心竟成了他的嗜好了。

  我有一張王牌,叫「不靠你」,大不了登報脫離關係,凡事大家留個餘地,適可而止,過得去就算了,何苦緊緊相逼,將來狹路相逢,左右還是父子關係,當中還礙著母親,老爹這張篷張得太滿,這些年來我真受夠了,已經搬了出來獨自過活,還將我呼來喝去,我不回去就是不回去。

  司機去了沒久,電話鈴就震天般響起來,我知道這是誰,我冷笑,這就是父親的那個寶貝女秘書,老爹自二十五年之前抖起來之後,手指就不懂撥電話了,我拿起話筒說:「喬穆少爺不在,你們別花力氣找他了。」

  大不了我改個藝名混飯吃,誰還希罕聽他的教訓。

  最可恨的尚有大哥他們,老爹一罵我出門,三人也不勸阻,老好的在一邊陰陰笑,我受夠了,這一家子,就因我比他們清高點,他們巴不得我死在他們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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