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些畫報好看。」
「謝謝。」
「那睡著的是你先生嗎?」
「呃——」
「他們婚後就剩兩件事:上班與睡覺。」
子貴想,這位太太的確有豐富生活經驗。
飛機抵埠開明才醒來,「呵,到了,」很遺憾的樣子,一直握住子貴的手。
子貴無限憐惜,覺得他可愛,真累得迷糊了。
周家信第二天就回來復工,開明詫異:「大小姐居然放人?」
周家信笑道:「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哎唷,肉都酸麻。」開明不住搓揉雙臂。
「我要樹立好榜樣,免得你結婚時告長假。」
下午,公司來了位稀客。
秘書說:「一位吳先生沒有預約,但希望你立刻可以見他。」
開明走到接待處一看,見是吳日良,不勝意外,「吳兄,歡迎歡迎。」
吳日良站起來滿面笑容地寒暄:「開明,我是為私事而來,打擾你了。」
「哪裡哪裡。」
開門請他進內,斟出威士忌加冰。
吳日良像是不知如何開口才好,開明耐心等他整理思緒,只是陪他說新加坡風土人情。
終於他頹然說:「開明,你可瞭解秀月?」
開明很小心地答:「我們是朋友。」
「她不肯隨我返星洲。」
「她的娘家在此。」
「嫁夫隨夫嘛。」
丹明間:「你們幾時結婚?」
吳君語塞。
「還得向家長申請是不是?」
吳日良歎氣,「人人均知我家老人專制。」
開明溫和地說,「不如先取得批准,再向秀月遊說。」
吳日良不語。
「你自知獲准成分甚低可是?」
「也不是,家祖母年事己高。」
開明說:「老人常會活到一百零幾歲。」
吳日良摸摸後腦,再斟一杯酒。
「吳兄,不如搬來與我們做伴。」
吳日良苦笑,「我不行,我是吳家長孫,我走不開。」
許開明更正他:「你不願走開。」
吳日良垂頭,「你說得對,我過去十五年都奉獻給家庭事業,祖母異常信任我,這段日子以來叔伯堂兄弟侄子等人均妒羨我超卓地位,我的確不願放棄這等成就。」
「你這樣想,也是應該的。」
「開明,我知道你會體諒我,請問可有兩全其美的方法?」
許開明搖頭,「你必需犧牲一樣,去成全另一樣。」
吳日良捧著頭,「生活中若少了貝秀月,再多權勢金錢,也是無用。」
許開明別轉頭去,忽然笑了。
吳日良平日運籌帷幄,在商場上也是一號人物,此刻卻像一個失戀的初中生。
「開明,請為我在秀月面前說項。」
「這對她不公平。」
「我會補償她。」
開明笑,「我大姨的私蓄多得她一生用不盡,她不在乎。」
看,一個女子身邊有點錢就有這個好處。
吳日良頹然,「那麼,只有我來回那樣走。」
開明說:「你很快會累,這決非長久之計。」
吳日良痛苦地號叫起來。
電話立刻響了,那邊傳來周家信的聲音:「誰在哭叫,你在拷打哪一位業主?」
「沒你的事。」開明掛上電話。
他取過外套,與吳日良出去喝一杯。
吳日良抱怨多多,「這地方一到冬天又冷又濕,可怕一如西伯利亞。」
他心中氣苦是真的,敬愛的家長與深愛的女友均沒有給他兩全其美的機會。
故一喝就醉。
許開明把他扶回家去。
才掏出鎖匙,子貴已經前來應門,訝異說:「原來你同他在一起。」
那吳日良見了子貴,誤會了,「秀月,我並沒有喝醉。」
子貴溫柔地說:「我不是秀月,我是她妹妹子貴。」
吳日良不相信,哭喪著臉訴苦:「我從小長得黑黑實實,人也不見得特別聰明,我需特別努力工作,才能爭取到長輩歡心,我——」他倒在沙發上。
開明歎口氣,「人人有段傷心史。」
「他趕得及飛機嗎?」
「明天相信一樣有飛機往新加坡。」
「秀月向他下了哀的美敦書?」
「我不清楚。
「看,又一名男生傷心欲絕。」
開明笑,「是,但明早起來又是一條好漢。」
吳日良轉一個身,「秀月,秀月。」
開明看他一眼,「一到新加坡,他又是吳家承繼人。」
「我覺得他已經夠痛苦。」
開明冷笑,「無知婦孺!我事事以你為先,不用考慮,毋需選擇,你反而不知感激,倒是為這種人的矯情感動,他若愛貝秀月更多,他何用輾轉反側。」
吳日良又呻吟一下。
「叫秀月來把他領回去。」
開明說:「我想秀月已經把話說清楚,就讓他在此留宿一宵也罷,以後有事找新加坡置地方便些。」
子貴也坐下來笑了。
半晌她問開明:「你真事事以我為先?」
開明反問:「你說呢?」
「我十分感激。」
第二天許開明醒來,吳日良已經走了,留一張非常得體客氣的字條,看樣子他已恢復神采。
其實這件事人人做得到,看遲早矣,當然,遲到十年八載也真是異數,可是一夜之間立刻恢復常態則是異人。
那天中午,吳氏再次親自星來電致謝,成功人士最拿手是這套誠意。
「我們一定要時時聯絡。」
不論是真情還是假意,許開明一律照單全收。
子貴問:「走了?」
開明答:「相信早已事過情遷。」
他抽出下午去看秀月。
脫大衣之際他抱怨:「又冷又濕,像不像西伯利亞?」
秀月穿墨綠色絲絨襯衫,手中握著水晶長管杯喝香檳,聞言開亮一盞燈,「溫暖點沒有。」
「給我一杯熱茶。」
秀月無奈地說:「我不是子貴,我不會泡茶,我只會開香檳。」
開明微笑,「子貴也不懂廚藝,都由我負責。」
秀月笑,「呵是她像個賢妻。」
「她長得其實與你一模一樣。」
「不,她討好得多了,」秀月說,「自幼家長與老師都喜歡她,我是完全兩回事。」
開明坐下來,見香檳瓶子就斜斜插在銀冰桶裡,他自斟自飲,「那是因為你不在乎她在乎。」
秀月說:「我怕辛苦,要侍候面色才能得到恩寵,我實在無法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