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寂寞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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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可是,也許,子貴只是為了母親。」

  秀月頷首,「我明白,這是她懂事之處。」

  「而做母親的也是為著女兒。」

  秀月微笑著攤攤手,「我只曉得為自身。」

  酒冰冷清冽可口,滑如絲,輕如棉,不費吹灰之力,溜迸喉嚨,緩緩升上腦袋,開明精神忽然愉快起來,話也相應增加。

  他開始明白為何秀月幾乎一起床就開始喝。

  「吳日良來過我處。」

  「他和我說過了,他也很坦白告訴我,他暫時不能同我結婚。」

  開明納罕地看著秀月,「結婚是你的目標嗎?」

  秀月沮喪,「可是我一定要趕在子貴前面結婚。」

  開明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秀月坐下來,「否則,你們拖延婚期,就會賴到我身上。」

  開明不語,輕輕放下酒杯。

  秀月別轉面孔,「子貴已經看出來,她故意要給你多些時間。」

  開明抬起頭,「事到如今,我再也不必自欺欺人。

  秀月忽然笑了,「真是悲慘,我們竟在這種情況下相遇。」

  開明心中卻有一絲高興,「像我這種循規蹈矩的男人,最易愛上美麗浪漫不經意的女子。」

  秀月過來坐在他身邊,淚盈於睫,「多謝你的鼓舞。」

  開明擁抱她,深深歎口氣,「秀月,如果我倆今夜私奔,你猜猜,一百年後,他們可會饒恕我們?」

  秀月笑得落下淚來,「我想不會。」

  「可是我並不需要任何人原諒。」

  「我不能傷害子貴。」

  「她已經被傷害了。」

  「不不,那是你,不是我,我不會傷子貴一條毫毛。」

  開明愁眉百結中居然笑出來,可見情緒有點歇斯底里,「你口氣中真純固執十分像子貴。」

  秀月說:「你倆快點結婚吧。」

  「沒有這種壓力,結婚也已經夠辛苦,我恐怕不能擔此重任。」

  秀月看著他,「不會的,你是個好男人,你會負責任。」

  「子貴不是任何人的責任,子貴聰明高貴,她心身獨立,毋需任何人對她負責。」

  秀月搖搖頭,「那固然是真實情況,可是,責任在你心中,永不磨滅,因為正如你說,許開明是一個好男人。」

  開明伸出手去,輕輕觸摸她的臉頰,「你說得對。」

  他心內淒苦,藉著酒意,落下淚來。

  他說:「就在我認為不可能更愛一個人的時候,更愛的人出現了。」聽上去十分滑稽。

  開明看看時間,「我得回公司了,我開始厭倦循規蹈矩的生活。」

  他坐在車子裡痛哭。

  那晚,他把好友張家玫約出來,打算朝她訴苦。

  張家玫一見許開明,驚訝無比,「你好不憔悴,怎麼一回事?」

  開明以手掩臉。

  張家玫笑,「我知道,這叫情關死結。」

  「你怎麼知道?」

  張家玫說:「不然還有什麼難得到你。」

  開明似遇到知己,垂頭失神。

  張家玫還說:「你準是遇到更好的了。」

  「不,不是更好。」

  張家玫瞭解地接上去:「只是更愛。」她咕咕笑。

  開明抬頭問:「你家有什麼酒?」

  張家玫凝視他,歎口氣,「是我先看到你的。」

  「家玫,如果我與你私奔,子貴必不致恨我。」

  張家玫答:「今夜月黑風高,是就莫失良機。」

  開明說:「人到底需要朋友,與你說了這會子話,心裡好過得多。」

  張家玫探頭過去,「你瘦了一個碼不止。」

  開明慨歎,「我已年老色衰。」

  張家玫點頭,「原來你一向知道自己英俊小生。」

  開明微笑,「多虧你們不住提點。」

  家玫也笑,「還笑得出,可見沒事。」

  「你不想知道她是誰?」

  家玫搖頭,「對我來說並不重要,反正我從來沒有得到過你。」

  開明歎口氣:「多謝你不停恭維。」

  家玫說:「相信我,旁觀者清,子貴最適合你。」

  「十個人十個都會那麼說。」

  「我來做儐相,速速把婚禮搞起來。」

  家玫聽到仆地一聲,原來是酒瓶落到地上,許開明已經醉倒在張家書房。

  家玫替他脫下鞋子,蓋上薄毯。

  她撥電話給子貴,「開明在我這裡,他醉倒睡熟,托我問准你借宿一宵。」

  「麻煩你了。」

  「哪裡的話,老朋友,兄妹一樣。」

  「請給他準備一大杯蜜糖水,半夜醒瞭解渴。」

  「是。」

  開明半夜果然醒來,取起蜜糖水咕嚕咕嚕喝乾,一時不知身在何處,像回復到只有四五歲模樣,聽見聲音,脫口問:「弟弟,弟弟是你嗎?」他哭了。

  第二天起來頭痛欲裂,照樣得上班,子貴找到他,笑問:「家玫有無給你做早餐?」

  開明答:「家玫若會打雞蛋,就輪不到你了。」

  子貴也說:「真的,現今都找不到會下廚的女子。」

  「這是人間劫數。」

  「所以你不算屈就。」

  子貴的心情像是十分好。

  開明揉了揉雙目,「我撐到十二時就回家睡覺。」

  「你如此疲懶我一生也沒有機會坐勞斯萊斯。」

  「完全正確。」

  回到家,看到門縫有封信。

  他抬起拆開,是秀月寫給他的:「開明,吳日良己說服家人,我倆將往倫敦結婚,祝你快樂。」

  開明緩緩走到沙發前坐下,四肢似電影中慢鏡頭般一寸一寸移動,不聽使喚。

  他倒在沙發上,用手遮住額頭。

  過很久,只覺面頰陰涼,知道是眼淚。

  第七章

  失去弟弟的時候,也那樣哭過,癡心地每間房間去找,半夜看到燈光,一定要去看個究竟,肯定是弟弟已經回來。

  父母被逼搬了家。

  後來就不找了,漸漸也知道弟弟永遠不會回來。

  開明傷心如昔,趁今日痛哭失聲。

  電話鈴響了又響,開明不得不去接聽。

  是子貴訝異的聲音,「開明,秀月到倫敦去了。」

  「是嗎,那多好。」

  「你在說什麼?走得那麼倉猝,忙中一定有錯。」

  開明不語。

  「我們難道讓她去?」

  開明答:「對親人的愛應無附帶條件,她若上進,是她自願爭氣,她若遲疑跌倒,我們一樣愛她,不更多也不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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