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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不為看著母親,「媽媽你精神很好。」

  「你們回來,伴我身邊,給我注射強心針。」

  「媽媽,你想去哪裡走走,告訴我,我陪你。」

  「我喜歡耽在家裡,要什麼有什麼,隨時可以休息。」

  「那也好,出門一里,不如屋裡。」

  母女緊緊握住雙手

  「張保也有信來。」

  她們老人家至今仍然寫信貼郵票佳郵筒寄信,情意綿綿。

  「都好嗎?」

  「好人一定會有好報。」

  「媽媽,這話連我都相信了,還有,惡人自有惡人磨,再真切沒有。」

  正談得起勁,伍太大卻倦了。

  她回房去休息。

  大嫂過來說:「聽你們母女聊天真羨慕。」

  「你也來加入呀。」

  「光聽就很有趣。」

  不為說:「媽媽絲毫沒有藏私。」

  「我明白。」大嫂感謂,「要我那樣對小仍小行,不知能不能夠。」

  「她們還小,不必過慮。」

  不為站起來,樓上樓下四處巡了一遍,伸手摸著牆壁門框,這間屋子已經押給銀行。

  她自小在舒適祖屋長大,門背後還劃著她每年長高記錄,每次裝修特地叫油漆師傅不要換掉。

  不為看看一格一格還有父親的字跡:「為為十一歲五尺高一百磅!」

  不為的手指撫摸著字跡,不願移動。

  有一年,她足足高了三寸半。

  父親有能力,供給他們,養活他們。

  不為一咕噥,父親就說:「不要緊,鞋子又緊了?立刻去置新的,詠坤,多買兩雙放在那裡隨時備用。」

  歷歷在目。

  案頭上有一封給伍不為的信。

  是於忠藝寫給她的。

  他問候她,關切地問到伍太太健康,談及養老院中情況,措辭十分得體,不卑不亢,但是比起從前明顯地生疏。

  他托不為寄這一些簡單的量度血壓器及驗血糖紙等物。

  不為立刻替他辦妥。

  連續好幾天她埋頭苦幹。

  因十分專心,女傭推門進來也不察覺。

  女傭叫她,她嚇一大跳,整個人彈起來。

  「有人找伍小姐,在門口等。」

  「你們別胡亂放不認得的人進屋來。」

  不為匆匆趕到樓下。

  那人仍然被關在門外,不為在門內看一看,她並不從得這個打扮素淨、一臉憂傷、個子瘦長的年輕人。

  那人十分有禮,「是伍不為小姐?」

  不為點點頭。

  他露出喜悅的神色來,「終於找到你了。」

  不為狐疑地說:「我並不認識你。〕

  「可以找個地方談談嗎?」

  「你姓甚名誰,何故來訪?」

  「對不起。讓我介紹自己,我叫孔元立,你說得對,我們的確沒見過面,但是你見過我妻女。」

  這時,有一個保母抱著一個小小嬰幾走近。

  那幼嬰約一兩個月大,穿粉紅色衣服,是個女孩。

  不為開了門。

  那幼嬰口中波波作聲,像是同不為招呼。

  不為身不由主,伸出手去,接過幼嬰,抱在懷中。

  保母笑說:「小珍美認得這位姐姐……〕

  不為猛地抬起頭來。

  珍美。

  她想起來了。

  在飛機上,一個少婦獨自照顧新生兒,累極,不為好心。叫她休息一會.由她來暫時做保母。

  但是,少婦一眠不醒,她由護理人員擔著下飛機。

  珍美便是那個幼嬰。

  不為抬起頭來。

  那年輕男子輕輕問:「想起來了?」

  不為點點頭,「請進來坐。」

  女傭看見幼嬰,立刻迎上去與保母攀談,不為請客人到書房。

  客人在姜蘭的芬芳底下感恩道謝。

  「伍小姐,我找了你很久,警方不允透露你身份,後來,輾轉托熟人到航空公司查詢,開頭還以為你已返回多倫多,但是你還有半截飛機票未用,所以推想你仍在本市。」

  不為意外說:「早知這樣,我可以留一個電話號碼。」

  「謝謝你。」

  「何足掛齒。」

  「我的妻子,她叫若思。」

  不為點點頭。

  她容貌秀美,個性溫婉。

  「請問,她有沒有痛苦?」

  不為搖搖頭,「她同睡看完全一樣。」

  「她最後說的是什麼話?〕

  不為想一想,「她告訴我,女嬰叫珍美,兩個星期大,你叫她名宇,她會笑。」

  他低下頭不語,雙目孺濕。

  過一會他說:「謝謝你照顧她們母女,機艙人員說你一直坐在她們身旁。」

  傭人斟來香片茶。

  「能夠當面道謝,總算了結一件心事。」

  不為點點頭。

  「我本在科技大學任教,下個月轉職赴美往波土頓大學。」

  「祝你前途似錦。」

  他放下名片,〔有時間的話,請來看看珍美。」

  「我會的。」

  他喝一口茶,放下茶杯站起來告辭。

  保母抱珍美出來。

  珍美忽然舞動雙手。

  短短數十日她個子大了一倍,骨骼亦較硬淨,珍美有一頭濃髮,非常漂亮,下次見到她一定認得。

  客人告辭出門。

  伍太太走下樓來,「是誰?」她都看見了。

  「朋友。」

  「年紀相仿,有個小孩,是離了婚?」

  不為笑,「媽媽愛管閒事。」

  伍太太坐下來,「後母不好做,從前,每次我打完你們,都想:幸虧是親生,不然一定有麻煩。」

  「媽媽從來不打孩子。」

  「也打過你手心。」

  「我頑皮惹事?」

  「我最怕累,一邊不留力,希望整頭家都親自一雙手做出來,力不從心,便發脾氣打孩子。」

  「媽媽像是說別人。」

  伍太太下結論:「總而言之後母不好做,挑一個沒孩子的對象比較好。」

  說來說去,仍然是擔心不為。

  「媽媽,那只是個普通朋友。」

  「是嗎,為什麼帶著幼嬰找上門來?」

  「他來辭行。」

  不為不想說出飛機上的事。

  伍大太盤不出話來,仍然去織毛衣。

  女傭過來收拾茶具。

  她輕輕同不為說:「可憐,孩子母親在飛機上突然腦溢血。」

  原來如此。

  不為回到房間,繼續忙碌。

  臥室四周堆滿參考資料,筆記、衣物……

  女傭推門問:「可要吸塵收拾?」

  「不不,千萬別進來。」

  「太太說該換床單了。」

  「不不,不要管我。」

  不為反著手亂擺,頭也不抬。

  她喜歡被褥有點熟悉霉舊氣息,一躺上去就知道是在家裡不是酒店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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