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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頁

 

  這一切都是為了麗莎嗎?

  她在的時候我的情緒很平穩,她臨走的時候我的情緒也很平穩,為什麼現在會這樣?

  啊!她在倫敦恐怕一點也不寂寞吧?她在倫敦可以巡博物館觀遍舞台劇,學校裡有新的朋友,生活平添許多新鮮刺激。

  而我,我在這間寫字樓裡馬上要老死了。

  月底開會,總經理宣佈我升級加薪。

  我心內有一點喜悅,雖然只升了芝麻綠豆的職位,但是同事公認為我是應當人選,就不容易。

  我想找個人慶祝一下,卻一個人選都沒有。

  如果麗莎……又是麗莎。

  我煩惱的想,天下又不是只剩她一個女人!

  我妁了咱們公司的營業經理嘉露出去吃晚飯。

  她是個野心勃勃的事業女性。

  但我被她悶得幾乎痛哭流涕。

  嘉露辨事的效率無異是一等一的,但是老天呵老天,我們只是在公司辦公,我們不為八小時的工作而活,除了工作,至少還有其他的事值得做吧。

  但是她下了班也等於沒下班,一邊喝著最好的「香白丁」白酒,,一邊說:「總經理摩土如何如何……」「董事長李察臣怎樣怎樣……」「瑞土總公司的宗旨是……」「人事部部長彼得其實……」

  慘遇結婚──白天對牢這些人不夠,下了班嘉露還對他們念念不忘,我胸口佗悶,呵欠頻頻,但嘉露似乎不覺得,一直拉扯下去,把她所知道的「秘聞」一股腦兒灌輸給我,終於我施出殺手澗,我說:「嘉露,我有點不舒服,我們走吧。」

  結果是,她在公司裡看到我,再也不跟我打招呼。

  我記得以前,約了麗莎出來,我們可以談到梵哥的畫、威尼斯的風景,西廂記中曲子的特色。

  天呀,我是多麼想念麗莎。

  那時候,工作特別起勁,因為下了班可以見到麗莎,兩人暢飲一杯啤酒,那時候,八小時辦公時間過得特別快,因為可以打電話給麗莎略聊一兩句。

  但是我怎度能夠留住她呢?人家要到倫敦去進修學問,她回來的時候自然另有一副光景了,說不定帶著丈夫孩子回來。

  該死的!我詛咒看天氣、文件、渡輪、同事、老闆、整個世界──

  但是我不肯承認愛上了麗莎,愛情不是這樣的,愛情應當轟轟烈烈,我與麗莎,一直那麼平和……不不,不可能。

  然而我是這樣想念她。我需要她的巧笑倩兮,我需要她一雙忍耐的耳朵,我需要她的存在。(二)

  我是麗莎,到英國已經三個月了。

  與張國棟走了兩年有多,做他那有名無實的女朋友做得我混身不耐煩,我到倫敦,不是為了進修,而是為了逃避一段毫無結果的感情。

  叫我如何形容國棟呢?他是一個好男孩子,第一次見到他,我已被他吸引。

  他是一般女孩子心目中的好對象,港大畢業,有一份穩定而有前途的工作,而且國棟有一張非常溫柔、清秀的臉,他稍微疲倦的時候,喜歡將頭靠在牆上,看上去很孩子氣,激發女人的母性慈愛,忍不住想在他額頭吻一下。

  看得到這一點的,自然不止我一個人,因此他在女人堆中受歡迎,是可以想像的事。

  但是他畢竟打了電話來約我午膳,看電影、喫茶……我們變得很熟絡,一般人以為我是他的女朋友,事實上卻不如此。

  他在人前跟我非常的親熱,一到我們單獨相處,卻又是個守禮君子,我們在這些日子裡並沒有發生什麼不尋常的關係。

  我不會說他聰明,這個年頭,男人並不需要對女人負責任,肉體上的歡愉也不過是雙方面的你情我願,他並不見得會因此脫不了身。

  我覺得他是尊重我的一個君子人。

  但為什麼,我老認為國棟不會娶我?他像老在等待一個更好的女郎。

  我知道。

  他理想中的對象不是我,而是一個穿白色衣服,神態寂寥的藝術家,她憑感性生活,富創作天才,氣質清秀,態度高傲的女郎。

  國棟不止說過一次,香港的女孩子不是不好,只是太俗氣,他自然也嫌我俗氣,因為我不是一頭直髮,穿雙平底涼鞋,那種瀟灑得不知道油鹽柴米的藝術家,所以他嫌我。

  國棟對我像個妹妹,但我對他,卻不像個哥哥,我承認我平凡,我覺得一個女人的最終目的是結婚生子,我自小到大都沒有大志,也不想轟轟烈烈的幹事業,能夠嫁與國棟,我已夠開心。

  因為一年多沒進展,我只好與他攤牌。

  那夜我說:「我要到英國去念一年書。」

  誰知他詫異地說:「你有心唸書便起碼念個學土,念秘書課程才一年,除了假期,剩七八個月,不三不四,有什麼好?」

  我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又說:「大學生的氣質是兩樣的,不管前程如何,培養那份氣質也是值得的,尤其在歐洲進修──麗莎,我替你慶幸有這樣的機會。」

  我黯然,原來他巴不得我走,他真是有一手,不但不留住我,而且還替我出主意,叫我去念足四年。

  我心灰意冷,偷偷的哭,終於咬咬牙,提起行李走了。

  國棟有到飛機傷來送我,與我握手,祝我錦繡前程,我強忍著眼淚。

  就這樣,我上了飛機,到了倫敦,表姐夫與表姐來接我,替我辦妥入學手續。

  對著風光明媚的異國風倩,我卻沒有心情欣賞與享受,神情是憔悴的,終於在表姐的追問下,我把心事說了出來。

  表姐冷笑,「這麼壞?嫌你?我不過是中學生,但你表姐夫是博士,他可沒嫌我。」

  我說:「這裡是英國,香港是兩樣的,香港人勢利,什麼樣的人眼什麼樣的人走,不能越界,女孩子若沒有一張文憑傍身,叫夫家的人看不起。」

  「現在流行大學文憑做嫁妝?」表組問:「多麼古怪,笑死人。」

  「香港便是一個那樣的地方。」我無奈的說。

  「我勸你別回去,這裡好的男孩子要多少有多少。」表姐說:「在這裡嫁個博士,完了回香港探親,向他說聲哈羅,氣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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