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煩惱的說:「他才不氣,他會為我慶幸嫁得好,他心中根本沒有我。」
「那麼更應該認識別的男人。」
我不敢說,我偏偏就是喜歡他。
住下來以後,一邊上學一邊表姐也介紹男孩子給我,但多數應酬一兩次之後,完全沒了下文,我可不想嫁予唐人街餐館的主人做女掌櫃,或是面目可憎,自以為是的大學生,於是我努力修我的秘書課程。
偶而在同學會中,我也會看到一兩個出色的女孩子,她們神倩倨傲,法語流利、來去自若,我就想:這一定是國棟心目中的理想對象。
我也嘗試學那種打扮,自覺不好看,我情願穿一條裙子,一雙高跟鞋,老實樸素地做人。
我羨慕她們有長腿、穿袋袋牛仔褲,男裝的縛帶鞋,大風衣,與男朋友像兄弟似的無牽無掛,我不知怎地,非常老土,永還想結婚。
或者是落後了,我很感歎,我不想試婚,不想同居,不想長時期地戀愛,我只想結婚。
我與表姐最愛在週末到附近的公園散步,帶著她兩個孩子。
我所羨慕的生活,也就像表姐,安居樂業,把孩子帶大。
「你會是一個好太太。」她說:「女人都是好妻子,只要有這種機會。」
我抬起頭,「也有例外,有些女人是非常能幹的。」
「我覺得假如對方不能欣賞你的好處,假使結了婚,也是毫無幸福的。」表姐說。
我輕輕答:「這件事在我離開香港之時,已經結束了。」
「他有沒有寫信給你?」
「沒有。」
「你有無寫信給他?」
「沒有。」
「算了吧。」
我看著幾乎一望無際青蔥的草地,「是,算了算了。」我說。
我同班有一個以前做模特兒的女孩子,她瘦長苗條,有一把烏黑的頭髮,因為快要結婚了,所以心情特別好,常抽空照顧其他的女同學。
我對她說:「你未婚夫一定與你很相配。」
她點點頭,「是,非常相配。」
我們終於見到了那個幸運的男孩子,他與未婚妻並不相配,比她起碼矮三寸。
我問她,「怎麼了,為什麼挑他?」
「他有什麼不好?」她反問:「我們非常談得來,而且他能補足我的短處,兩夫妻這才叫相配,若兩個都是詩人,光雙對吟詩,沒人去煮飯,豈非很快餓死?」
我覺得她說得很對。
我認為我與國棟根相配,他富才華與幻想,不切實際,如果我替他做好日常生活上的瑣事,他才可以盡心去發展事業。
很明顯地,他的想法不同,國棟啊國棟,我悵惘了。
抵英不久,我考得了英國的車牌,並且自己開車到蘇格蘭去玩。
回來的時候,表姐很緊張的說:「喂,有人打長途電話來找你。」
「什麼?誰?」再也沒想到是國棟。
「你那心上人。」她神秘地說。
「啊!」我既喜又驚,又怕自作多情,故作平淡狀,「他?他找我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
我聳聳肩,「可見不過是問候一聲,」我停一停,「事隔三個月才來問候,你想,──」
「就是因為沒事,才顯得想念你,男人自尊心強,他內心矛盾,鬥爭了近三個月才給你打電話。」
「可是他怎麼找得到我的電話?」我詫異。
「要找自然是找得到的,」表姐說:「他不想與你說話,你對牢他也沒用。」
「幾時打來的?」我問,心漸漸熱起來。
「你去蘇格蘭七天,他打過三次來。」
「嘩,三次。」
「如果他叫你回去,」表姐板起了瞼,「你可要端點架子,可別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我沉默一會兒,「我會讀完這幾個月書。」
「對了,」表姐舒出」口氣,「除非他答應馬上娶你,否則你就此依他回去了,仍然是無名無份跟牢他,算什麼,不准走。」
「是。」我說口
「男人打幾個長途電話來!花不了什麼錢,不必心花怒放,聽不到只有好。」
「是!」
表姐說:「這次去蘇格蘭倒是去對了,他找你不著,也好叫他知道,你並沒有打算隨時恭候。」
我低下頭。「要是他今天又來找我,我如何回答?」
「照平常呀,自然大方就好。」
「是。」
我沒有想到,當天晚上他馬上打電話來了。
我很緊張,不能控制自己,聲音都震抖。
他問:「還習慣嗎?功課如何?」
我答:「還可以,住表姊塚裡,跟香港沒兩樣,很舒適,吃得到鹹魚雞飯。」說完了就覺得自己無聊。「你呢,你好嗎?」我問他。
「還不是老樣子,悶得要死。」他一向是不合重的。
「你也好久沒放假了,不是說想去南美洲嗎?」
「南美沒有文化,還是歐洲好。」他說。
「那麼你就逛歐洲,別悶出病來。」我很姐心他,他在香港,並沒有朋友,他不好應酬。
「麗莎,我很想念你。」聲音很孩子氣,很膩。
我感動得差點落下淚來,「我也想念你國棟。」
「改天再聊,好好唸書。」
「好,謝謝來電話,國棟,保重。」
「你也保重。」
他掛了電話。
表姐在一旁冷笑,「妹子,不是我說你,你感情也太豐富,你對他太好了。」
「你不明白,」我儒嚅的說:「他這個人傻呼呼的,不懂討好女人。」
「我是不明白,總之你不准回去,知道沒有?」
「他又沒叫我回去。」
「你巴不得他叫你!」
「我不會放棄功課啦,表姐。」我表明心跡。
隔三天,電話又來了。
我問國棟,「週末,沒出去?」
「沒有。去哪裡呢?」
「以前我們不是老去淺水灣散步嗎?」
「提不起興趣,他們都說淺水灣又舊又古老,只有你才懂得享受。」
「那麼選別的節目。」
「不想去,實在不想去。」
我彷彿看到他把頭靠在牆上,一種百般無聊,孩子氣的著惱,我心完全融解下來,軟成一堆,鼻子都酸了。
他歎一口氣,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呢,麗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