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薔薇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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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頁

 

  老先生默然。占姆士緊緊握住我的手。

  「陛下,你不必擔心,也不必拿話來僵住我,好激我乖乖退出。」

  「陛下,你這樣的老先生,我見多了,因有點產業——專替兒子挑媳婦,又耙怕兒子不乖,被壞女人引誘。」

  他沒有出聲。

  「占姆士,你跟你父親回去吧。」

  「寶琳,你何苦一生氣就趕我?」

  我繞起雙手,「嘿。」無言。

  他父親說:「占姆士,你的『馬球約會』已經太頻了,應告結束,切勿拖延,長痛短痛都是一痛而已。」

  「說得好!」我怪聲喝采,「現在我可以有更衣的機會了嗎?」

  因心中極端不快,我的聲音變得尖銳刺耳。

  「對不起,馬小姐。」老先生站起來,向我欠欠身。

  占姆士送了他出去。

  我站在床邊,也不覺悲憤,只是替自己不值,這位老先生又比惠爾遜公爵高明了,骨子裡對我態度卻完全一樣。

  我蹲下提出行李,好好地淋一個浴,收拾細軟,大件無當的跳舞衣裳全部留下,換上了舊牛仔褲與T恤,而占姆士亦尚未回來。

  他給的首飾全部塞進一隻織錦袋中,扔在床角,當我做完了這一切,占姆士還沒有回來,他恐怕送他父皇送到天不吐去了。

  我抓了那只輕型旅行袋就下樓。

  占姆士到此刻最後關頭尚未會旅店,在大堂我略作徘徊,十分彷徨。

  我走向大門,有人叫我,「馬小姐!」歐洲口音。我以為是占姆士,一回頭,看到張陌生面孔。我狐疑。

  「馬小姐,」年輕而輕浮的面孔,不失英俊,「我是太陽報記者——」

  「你敢按一下快門,我就功夫你。」我恐嚇他。

  他揚起手,「聽著,馬小姐,我不會做令你不快的事。」

  「聽著,我們可以合作,馬小姐,只要你接受我獨家訪問——」太陽報記者說。

  「你聽著!」我暴喝一聲,「如果你不設法令你自己在十秒種內消失,我便令你後悔一生。」

  「嘖嘖嘖,馬小姐,大家出來撈世界的人——」他嬉皮笑臉。

  忽然之間我的積鬱如山洪暴發,我嚎啕大哭,把全身所有的力氣貫注到右臂,重力出擊,向他的右眼打去,他陡然不防,中了一拳,痛得怪叫,倒在地上。

  我瘋狂地撲過去扯下他的相機,摔到牆角,跌得稀爛,成為堆爛鐵,還未洩憤,我舉起腳向他踢去, 嘴裡罵盡了全世界的粗話:「你這個XXX狗娘養的東西,連你也來侮辱我,XXXXX,老娘讓你得了便宜去——(此處刪去三十七字) ——我也不用活了。」

  他被我踢了數腳,站不起來,大叫:「打人哪,來人哪,打死人了——」剛站起來又滑倒在地。

  我抹了抹眼淚。

  一位優雅的中年婦人鼓起掌來,「打得好打得好,是太陽報嗎?大快人心。」

  我看她,她有四十多歲了,一張長方臉熟悉十分,我在報上看過她的照片無數次,她正是那位著名的寡婦。

  「你是——」

  她微笑,「別提名字,我們沒有名字。」

  正在這個時候,有人將我拉開,是占姆士的保鏢,「馬小姐,快回房間去,殿下急壞了。」

  我只好在地上拾起行李,跟保鏢走。

  那蹩腳記者的喉嚨象受傷的公雞,他在拼了老命叫:「馬小姐,你會後悔,你要吃官司……啊喲——」大概那一拳還叫他痛得吃不消。

  占姆士在房內,他鐵青著臉。

  我坐下,保鏢退出。

  「你打了人?」他責問我。

  「又怎麼樣?」我反唇相譏,蹺起二郎腿。

  「你下樓幹什麼?」占姆士又問道。

  「我下樓是因為我有兩條腿,我他媽的不是皇家金絲雀!」我拔直喉嚨大喊。

  他氣結,不言語。

  「我已把所有的東西還你——」

  「寶琳,說再會的時間到了。」

  我看著他,「哦。」就這樣?

  「我要回去了。」

  「我明白。」長痛不如短痛。

  「寶琳,我送你的東西,請你千萬保留。」他懇求。

  我木著一張臉,「謝謝你。」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他說。

  我點點頭。

  「我將一個保鏢留在此地照顧你。」他的聲音越來越虛弱。

  我不出聲。

  「對不起,寶琳。」他哽咽。

  我想說些動聽的話,奈何力不從心,只好揚揚手。這樣就分手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他曾說過,他是那種不到戲完場不肯罷手的人,沒想到情勢一急,各人還是只顧各人的事去了。

  「你不必道歉。」我呆說:「你走吧。」

  占姆士沉默良久,當我再轉過頭來要跟他打招呼的時候,他已經不在我身後了。

  他走了,這樣靜悄悄的,連腳步聲都聽不見,一去無蹤。

  我歎一口氣,這件事完結得無聲無息——原應如此。

  電話鈴響, 我動一動念頭, 馬上跑去接聽,那邊先是一連串粗話,然後說;「你馬上會接到我的律師信。」我呆住。

  「你是誰?」我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太陽報記者。什麼,打了人就忘了?」

  我無精打采,「隨便,抓我去坐牢吧,坐終身徒刑,只有好,我也懶得動。」收了線。

  有人敲門,我說:「進來。」

  來人是占姆士的保鏢。「馬小姐,」他是一個高大驃型的洋漢,有點怕難為情的樣子,「我向你報到。」

  我說:「有人要控告我呢,你預備替我接律師信吧。」

  又有人按鈴。

  「是誰呢?」占姆士走了,還這麼熱鬧?

  是侍役送來一大束玫瑰花,花束上有卡片,上面寫著「你做得好,謝謝你代表我毆打太陽報記者」,那個簽名很熟悉。

  是那個四方面孔太太送給我的,我知道。我將花擱在一邊,她也備受這些小記者的騷擾。

  我問保鏢:「你叫什麼名字?」

  「我編號B三,小姐。」

  「很好,B三,這裡的房租,占姆士墊付到幾時?」

  「殿下說你可以無限期住下去。」

  無限期?我苦笑,我才不要無限期住下去,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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