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如果牆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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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春池不想多事,「他已有密友。」

  她的兩位芳鄰都露出失望的神情來。

  春池拍拍手說:「沒事了吧,我還有工作要趕。」

  他們識趣地告辭。

  嗯,一雙會笑的眼睛,屬於一個甫見面便叫她媽媽的年輕人,他千里來尋找失散的母親。

  呵,世事竟如此複雜。

  當年,那個年輕的母親,曾經住在這個單位。

  下午,春池出外買了一大束白色百合花,插在水晶瓶,想一想,把瓶子捧到窗台放好。

  她輕輕道:「你也曾經倚在窗戶看風景吧,無論你身在何處,請接受這一番心意。」

  窗外景觀已完全更改,密密森森高樓大廈如碑林般擋在面前,猶如一座弧形屏風,根本看不到海港。

  再過一年半載,纜車徑也不再存在,將改建為另一座毫無性格的豪宅。

  但今日,百合花仍然芬芳。

  傍晚,春池到醫院去轉了一趟,回來時,在梯間碰見若非。

  「咦,沒出去?」

  若非捧著一大疊書,春池定睛一看,書名叫《聯合國簡介》、《兒童安全理事會政綱》……

  春池沒好氣,這人可真不會浪費時間。

  若非有點尷尬,「我知道是你先看見他。」

  春池沒好氣,「對不起,我對此人並無非分之想,只是普通朋友。」

  「真的?」

  春池笑,「你放心,不必顧忌。」

  「春池,你真大方可愛,換了是別人,不愛也爭,愛也爭,不管三七廿一爭到手再說,沒用,至多擱一旁。」

  春池啼笑皆非,「有那樣無聊的人?」

  「滿街都是。」

  「誰會那樣驚人地荒廢時間精力,對,說來聽聽你研究有何心得。」

  「在聯合國辦公,不算高薪。」

  春池笑,「你是求才,還是求財?」

  「我沒想過歸宿問題,最重要是人物精采。」

  春池哼一聲,「我們的歸宿,當然是我們自己,衣食住行全部自理,即使將來退休養老,也絕不求親靠友。」

  若非稱讚:「好志氣,」

  「你怎麼看?」

  「我渴望戀愛,或是戀愛的感覺,若為著一層樓,一架跑車而放棄戀愛,多麼可惜,不如自己動手解決生活問題,那麼,喜歡愛誰便愛誰。」

  春池笑著點頭,「如此慷慨陳詞,可見你收入甚豐。」

  「彼此彼此。」

  若非喜歡漂亮的男生。

  「你呢,春池,說說你的理想對象。」

  「一個令我笑的人。」

  「在都會中,找財主更加容易。」若非同情春池。

  「是,」春池承認:「都會中至多名與利,其它一切,都非常難能可貴。」

  若非說:「可是許多人仍然擔心會得少了這兩樣。」

  「我有事要做,遲些再與你激辯。」

  若非看著她,「我將打電話給吳乙新。」

  春池答:「儘管去馬。」

  她拱手:「承讓承讓。」

  春池不由得嗤一聲笑出來。

  第二天早上,她一邊吃早餐一邊看日報。

  副刊上有兩個女性撰寫的雜文專欄,取向非常有趣,一個三日兩頭堅持女性必須由男人供養,另一個不時表態她堅決不會照顧男性。

  只是讀者又看得出二人根本沒有對象,不知擔心什麼,所有憧憬及憂慮均屬鏡花水月,非常淒惶。

  春池翻到另一頁。

  有一格小小啟示:「尋人:請於七○年間居住纜車徑一號租客與港報電子信箱聯絡。」

  一看就知道由吳乙新刊登。

  措辭十分含蓄,春池認為他做得很好。

  電話來了,「對不起,用了你們的地址。」

  「沒有關係,況且我不是業主。」

  「約好若非一起今晚吃飯,希望你也來。」

  春池一怔,林女行動真還敏捷,不知怎地,她拒絕了,「今晚要超時工作。」

  「我明日北上,約三天後返來,屆時再聯絡。」

  「一路順風。」

  醫院有一棘手個案正在等她。

  一名十歲男童意外失明,無論如何不接受事實,令人心碎。

  他並沒有大吵大鬧,只是不停問為什麼,最令春池身心疲累的便是這種病人。

  下班回到家中,忽然想聽母親的聲音。

  「你說一抵達便與我聯絡,難道飛機一飛整個月,剛剛到嗎?」

  春池只是陪笑,母親真有一套,不慍不火。

  「我很好很忙,不必牽掛,這裡一天之內發生的事比老家一年還多,十分精采。」

  「你們都那樣說,我卻想念你幼時,在家跑來跑去的腳步聲。唉!現在我與你爸終於盼望到多年憧憬的靜寂。」

  春池忽然淚盈於睫。

  「丘伯母送了一隻金毛尋回幼犬給我們。」

  春池精神一振,「那多好。」

  「是!家裡多些生氣。」

  「媽媽,假期我會回來看你。」

  「小心門戶,注意健康,慎交朋友。」

  「是是是。」

  春池倒在床上。

  還沒來得及自省,卻聽見門鈴響。

  仍然只有春池在家,她到樓下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精神奕奕的中年女子,短髮、套裝,雙目充滿智能神色。

  春池客氣地問:「你找誰?」

  她反問:「是你登報找七○年纜車徑住客?」

  「不,不是我,是一個朋友,你是老房客之一?」

  是她?不,不像,春池直覺十分靈異,這位女士不似受過嚴重創傷。

  果然,她說:「我的好朋友在這裡住過。」

  「呵,大家都是為朋友。」

  「我叫鍾惠顏,是本市港報的副總編輯。」

  「哦!」春池答:「我是港報忠實讀者。」

  鍾女士歎口氣,「滄海桑田,現在我明白變遷是怎應一回事了。」

  春池急不及待,「請上樓詳談。」

  「我想見當事人。」

  「他往上海公幹去了,三天後回來。」

  「他尋誰?」

  「生母。」

  鍾女士哎呀一聲,「我一看到廣告就猜想是他,你可知道他生母姓名?」

  「余心一。」

  「果然是找心一。」

  春池興奮到極點,「請通知他母親前來相會。」

  「她移居舊金山,我已與她失去聯絡。」

  春池失望地跌坐沙發裡。

  鍾女士抬起頭說:「當年有兩個年輕女子住這裡,一個是心一,另一個叫卓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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