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西岸陽光充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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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宜室,我沒有這個意思。」

  宜室真正賭氣了,「好,不支持我不要緊,屆時別望拉著我衫尾一起走。」

  她轉進書房,大力拍上房門。

  牆上一張風景畫應聲摔下。

  直到半夜,父女派瑟瑟做代表,輕輕敲門,並說「媽媽對不起」,她才打開門。

  第二天賈姬見宜室抽煙,大吃一驚。

  「受了什麼刺激,」她問:「婚外戀?」

  「真的有這種事,為什麼沒有人追求我?」

  賈姬打量宜室,「你不夠風騷。」

  「所以更要學習風情萬種地噴出一連串煙圈,顛倒眾生。」

  賈姬哈哈笑,「我知道你煩的是什麼。」

  「真的?」

  「下班同你去吃日本茶,與你詳談。」

  第一次,十多年來第一次,宜室沒有向家裡報告行蹤。

  三杯米酒下肚,她略為鬆弛。

  賈姬猶疑片刻,微笑說:「你知道嗎,我也是加國移民。」

  宜室吃一驚,意外地張大眼睛。

  賈姬輕輕說:「我在八二年就辦妥移民。」

  「不可能,」宜室說:「別開玩笑,八二年你我已是同事,你根本沒在加拿大住過。」

  「你說得對,我沒在那邊住。」

  宜室更加詫異,「你不怕資格被取消?」

  「那邊沒有我離境的記錄。」

  「我明白了,你自美國邊境偷返本市,這個捷徑我聽過多次,總覺不妥。」

  賈姬攤攤子,「找不到工作,不能不走。」

  「你經哪個城市?」

  「水牛城。」

  「遇到突擊檢查怎麼辦?」

  「別這麼悲觀好不好。」賈姬毫不在乎地笑。

  「誰開車接你送你?」宜室問個不休。

  「姐姐,她用我的名字買了輛舊車,我有那邊的駕駛執照。」

  宜室點點頭,「這就是姐妹的好處了。」

  「你也有妹妹呀。」

  「可借伊是一陣不羈的風。」宜室苦笑。

  「所以,到頭來,我們會在一個地方見面。」

  「你打算幾時回去?」

  「我有我的難處,宜室,不比你,我沒有家庭,即使買得起百萬華廈,獨個兒守住十畝八畝地,又如何挨得到天黑。」

  宜室憨憨的說:「總比連大屋都沒有好呀。」

  賈姬道:「徐根本不知寂寞為何物。」

  「這是什麼話。」

  「一早結婚生子上岸,你有什麼機會寂寞。」

  「妹妹,我的苦處又何嘗可以—一告訴你知。」

  「喂,剛才的事,你要替我嚴守秘密。」

  宜室跳起來,「真討厭,把不能見光的事硬要我聽,又叫我守秘,白白增加我心理負擔,萬一江湖上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即懷疑是我說的,何苦來。」

  賈姬悠悠然,「誰你是我朋友。」

  「這頓飯我不付帳。」

  賈姬問:「你為見官緊張了那麼久,我指點你一二,你就受用不盡。」

  「你說得對,這些年來,自問修練有成,任何不愉快事件,都當水過鴨背,一笑置之,但一想到要去見移民官,寢食不安。」

  「慘過當年挾著文憑見工?」

  「初生之犢,趾高氣揚,永不言倦,某公司不取錄我?那簡直是他們的損失,何慘之有。」

  賈姬笑著接下去:「失戀嘛,那是對方沒有福氣,嘿,自信心戰勝一切。」

  「可是現在你看我多麼氣餒:我是發起人,將來生活得好,是家人適應能力強,萬一遇到挫折,我即成罪魁禍首,心理負擔一千斤重」

  「李尚知興支不支持你的。」

  「賈姬,我老覺得你瞭解李某,好像比我更多。」

  這種談話一點益處與建設性都沒有,但最大樂趣往往來自漫無目的式聚會及無聊話題。

  尚知等她的門,沒有問她行蹤,他太瞭解她,宜室性格溫馴,給她豹子膽,至多在街上站十來分鐘,就會自動返家。

  尚知猜得沒錯。

  到了約定時間,李氏夫婦穿著大方得體,上去接受訪問。

  事情非常順利,一位棕髮女士與他倆攀談二十分鐘,尚知與宜室無懈可擊的英語令女士甚有好感,他們填報的財產數字也使她滿意。

  宜室的警惕心已經放鬆,說到將來的工作問題,她說;「外子去信多封,希望應徵到職位。」

  尚知在桌子下用腳踢她。

  女士問:「有無回應?」

  尚知又踢她。

  宜室有點光火,索性將身於挪開,答道:「新學期還沒有開始呢。」

  一離開人家的辦公室,宜室便問尚知:「你鬼鬼祟祟,鉗鉗蠍蠍幹什麼?」

  「我不過想提醒你,逢人只說三分活。」

  「我說多錯多,做多錯多,卻從來沒有連累過你,我也是一個成年人,多年在社會工作,毋需你處處提點,才能辦事。」

  「宜室,你為何這樣毛躁?」

  「我每做一事,你便挑剔一事,你到底想證明什麼?」

  「宜室,自從搞移民那日開始,你整個人變了。」

  宜室瞪著尚知半晌,伸手截部街車,跳上去。

  尚知並沒有阻止她。

  計程車駛了十分鐘,宜室的心仍然不忿。

  變了。

  抑或未到要緊關頭,彼此真面目沒有披露的機會。

  這種時候,最好能夠到娘家憩一憩。

  但是宜室沒有娘家,這是她平生至大遺憾,一遇急事,連個退避之所都沒有。

  不久之前,手下一位年輕女同事小產,伯母天天中午挽了補品上來,悄聲對宜室說:「女兒與公婆一起住,我若把當歸湯送上她家,怕她婆婆多心,怎麼,你女兒在我家沒得吃,要你巴巴送食物上來?只得拎到辦公室給她喝,打擾你們了,李太太,趁熱你也來一碗。」

  宜室當場感動得鼻酸眼澀。

  今日,這個感覺又回來了。

  她時時幻想有個舒適的娘家,一回去便踢掉鞋子倒在沙發上,訴盡心中牢騷,讓慈母安撫她,為她抱不平,然後,吃一頓飽,心滿意足離開。

  每當有這個非份之想,她便罵自己:湯宜室,有人生下來滿頭瘡比你慘十倍又怎麼說,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知足常樂。

  車子終於停在家門口。

  第六章

  小琴來開門問道:「一切進行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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