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心扉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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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頁

 

  於太太沉默了一會兒,才問丈夫:「記不記得新生剛出世的情形?」

  「怎麼忘得了,兩公斤多,皮包骨的一個小東西。」

  於太太懷緬:「我住的病房編號五三一,每早到醫院育嬰室領他出來餵奶,喊號碼:五三一,護士推出小小育娶箱,我便如獲至寶帶他回房,輕輕抱在懷中,淚流滿面。」輕歎一聲。

  于先生微微笑。

  「記得回家後多麼手忙腳亂嗎?」

  「沒齒難忘,我在一星期內瘦了三公斤,」于先生猶有餘怖,「好不容易有得睡,他一哭,又驚醒,真正夢中不知身為父,一晌貪歡,誰,這是誰家的幼嬰。一凝神,才想起是自己的新生兒,連忙跳起來。」

  於太太也笑,過半晌,她說:「那麼,為什麼連他交什麼朋友都不能管了呢。」

  于先生拍拍老妻的肩膀,「因為他已經長大成人,太太,我同你開頭不是講好的嗎,只要新生開開心心,健健康康,他不必成為高材生,也不必揚萬立名,隨他喜歡做什麼都可以。」

  「是,他已經滿足了我們的期望。」

  「那麼,還有什麼遺憾呢?今晚高高興興去吃飯吧。」

  守丹可不知道于先生如此開通,她一聽新生說到這個約會,心便沉下去。

  她說:「伯母不大喜歡我。」

  「胡說。」

  守丹笑笑,「今晚我要等一個重要的長途電話。」

  「守丹,你這個借口太差。」

  「新生,伯母真的不喜歡我。」

  新生詫異,「即使是,又何妨,你又不打算與她結婚。況且,我不相信你倆的關係惡劣到不能同桌吃飯的地步。」

  守丹早知道會有這一天。

  於新生果然來強人所難了,換了是侯書苓或是羅倫斯洛,一定不會那樣做,但於新生是真實世界的人,那裡有的是繁文縟節。

  「七點鐘來接你。」

  他已經是她的主人了。

  守丹無奈,只得出席。

  「心扉,於伯母一雙眼睛比從前更銳利了,一分鐘內把我自頭到腳打量一遍,幾乎連我內衣顏色都掀了出來,然後虛假地笑著請我坐,問我這些日子可好,學生生活可適合我。」

  於伯母問的還不止這些。

  趁於新生走開,她立刻把握機會問守丹,「梁小姐,我聽人說,你結過一次婚。」早把丈夫的忠告丟在腦後。

  守丹有備而來,她淡淡地答:「是。」

  於太太原本以為她會有所隱瞞,或顧左右言他,以便雙方下台,沒想到她如此不在乎。

  她瞪著守丹。

  守丹對她笑笑:「並且已經離了婚。」

  於太太瞠目結舌。

  這時于先生不放心地走過來問:「你們倆在說什麼?」

  守丹連忙說:「我與伯母討論婚姻問題。」

  于先生看妻子一眼,於太太頗為無地自容。

  守丹又說:「我剛打算告訴伯母我或許還會第二次結婚,不過對像未必是新生,同時,對於第一次婚姻,並無後悔,因為當時確有必要那麼做。」

  于先生尷尬了,他看著妻子,像是在說,看,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守丹抬起頭,「呀,新生回來了。」

  於太太在剩餘的時間沒有再說話。

  新生在散席後還說:「看,你們不是相處得不錯嗎?」

  守丹還沒有見過那樣天真的人,不由得更疼他,一邊說:「是,你講得對。」應付于氏夫婦並不太難。

  於太太氣得不得了,「我沒辦法喜歡她。」

  于先生勸道:「不要緊的,她的對象是於新生,不是你。」

  「心扉,其實我是多麼希望于氏夫婦可以視我為己出,我渴望重新投入正常的家庭生活,這無異是一個孤兒的奢望,我不應想得太多。」

  「守丹,世事古難全,千里共嬋娟。」

  「心扉,當年我有爸爸的時候,每天下午六時他準時下班,到了黃昏,我便端張小矮凳坐在門口等,嘴裡說:『六點鐘了,爸爸來了。』等爸爸進門來將我一把抱起,我們都是那樣長大的吧,於伯母似乎有理由約束新生,做大人的實在一剎時不能明白一切依賴他們的孩子怎麼會突然長大自主,不再需要他們。」

  「守丹,我很高興你能作出這樣完美的解釋,你的答案比我所提供的好得多了,或許,你已不再需要我?」

  「心扉,我比什麼時候都重視你,以前,碰到什麼是什麼,反而可以處之泰然,此刻我珍惜目前的一切,更需要你的忠告,我想做到最好。」

  「守丹,什麼叫做最好,盡了力氣與本分,不能再好,也應放下擔子。」

  翌年春季,他倆就訂婚了。

  在學校附近一家小酒店舉行茶會。

  于氏夫婦未到,但是差人送了禮物來。

  守丹正在招呼同學,忽然自窗口看到什麼,撇下客人,推開玻璃門奔出去。

  對面馬路停著一輛黑色大房車,車裡的人看見守丹出來,也同時下車,穿著深灰凱斯咪大衣的竟是侯書苓。

  守丹在馬路另一頭站定了。

  侯書苓遙遠地朝她笑笑,又鑽返車廂內,車子緩緩駛走。

  守丹目送它駛遠,消失在轉角上。

  「怎麼沒有穿外套就跑出來,看什麼?」是於新生。

  守丹抬起頭,「你看這彤雲,可是像要下雪?」

  「可能會,進來吧。」

  守丹低下頭跟於新生返回房內。

  「心扉,我會不會是眼花,侯書苓為什麼不進來與我們喝一杯。」

  於新生叫她:「守丹,這裡有一份神秘禮物。」

  「讓我看。」

  小小卡片上只有一個『侯』字。

  新生問:「這位侯先生會不會就是同一個侯先生?」

  守丹拆開盒子,是一隻漂亮的胸針,連忙別在胸前。

  「與你手上的戒指是一套的。」新生發現了。

  守丹一低頭,可不是,可見也是侯書苓母親遺下的首飾,十分珍貴。

  她沒有眼花,驚鴻一瞥,那人的的確確是侯書苓。

  「侯先生是位愛護你的長輩吧?」

  守丹看著未婚夫笑,他的生命中大抵充滿對他愛護有加的長輩,以心比心,以為旁人也似他那般幸運,這個傻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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