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個女人的家。
她們永遠叫另一個女人是那個女人。
蘇西印象深刻,幼時。少年時、青年時,母親都會提到那個女人。
蘇西老覺得蘇太太是一個青面燎牙的老魔怪,成年後才知道黑與白之間有許多種灰色。
第二天一早,她正在梳洗,朱立生已經來找她。
蘇西很喜歡這一點,他永遠親自出來,絕對不會叫秘書代勞。
蘇西聽說過一位女友的遭遇,男友送花由秘書撥電話代勞,他從來不知道花店送了什麼花出去,首飾、衣物,統統由秘書代選,最終那女孩嫁了那名男秘書。
清晨,難得兩個人精神都很好,蘇西還可以嗅到他身上剃胡水的味道。
他握住她的雙手,誠懇他說:「蘇西,讓我們結婚吧。」
蘇西看著他,笑了,"現在?」
「今天。」
「我需要考慮。」
「不要超過十分鐘。」
蘇西凝視他。
失去這次機會,她的命運就會像雷家振與母親的混合體。」
不,不,她憑什麼同雷家振比,人家多麼能幹果斷,且有專業資格。
蘇西感慨萬千,命運的三岔口就在她面前。
朱立生自口袋裡取出一隻淡藍色小盒子,一看就知是著名的鐵芬尼珠寶,裡邊裝著的一定是訂婚指環。
她輕輕間:「花在何處?」
朱立生再從上衣襟內取出一束小小紫色毋忘我。
也只有毋忘我可以放在衣襟內。
蘇西輕輕把盒子打開。
鑽戒不很大,適中,式樣簡單,方便天天戴,可是質素上乘,在陽光下濺出晶光。
母親一生都沒有婚戒。
蘇西淚盈於睫。
破碎家庭不一定影響到子女前途,可是孩子的人生觀肯定因此改觀。
蘇西把指環套人左手無名指,她說:「是。」
朱立生深深吻她的手。
「在什麼地方註冊葉蘇西問他。
「全世界任何一個角落。」
「我比較喜歡靜一點的婚禮。」
「我會尊重你的意思。」
蘇西擁抱他,"讓我們今天就結婚。」
兩個人都害怕夜長夢多。
「你還有什麼要求?」
「自由。」
「婚前擁有的一切,你都可以保留。」
「我很感激。」
朱立生微笑,"上班的時間到了。」
蘇西取過外套。
「可要到規模較大的廣告公司工作?」
「日後計議。」
「我知道宏觀廣告正在找合夥人。」
「值得考慮。」
朱立生忽然伸手出去,搓搓她頭頂的鬈發。
他不相信他的運氣,這麼可愛的一個人,從此屬於他。
到達公司,推開辦公室,便看到朱啟盈。
蘇西立刻迎上去,"啟盈。」
啟盈握住她的手。
蘇西說:「我很需要朋友。」
啟盈說:「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啟東十分難堪。」
「你父親同你說了。」
「是,昨夜他已通知我。」
朱立生算是處理得十分妥善。
美麗的啟盈說:「我一直盼望父母找到快樂,再婚、甚至生育子女,許多朋友痛恨父母再婚,我是例外,子女不應自私,我祝福你們。」
「啟盈你是一個安琪兒。」
秘書推門進來看到她們擁抱,立刻閃避。
蘇西輕輕問:「你不怕我分掉他一半財產?」
啟盈笑,"一則,那是他的財產,任他怎麼處理,還有用r麼精明的生意人肯分一半財產出去,一定有他的理由吧,子女不便干涉。」
朱啟盈竟那樣明白事理。
「謹請彼此相愛。」
「是。」
啟盈說:「我下午同朋友起程到阿爾及爾度假。」
「祝你一路順風。」
整個世界都是朱啟盈的遊樂場,她有她的生活方
式,悠然自得。
上司老陸推門進來。
「蘇西,你可是準備結婚?」
「誰說的?」
「消息已傳遍全城。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婚後將離開我們?」
「除非你開除我。」
「蘇西你真了不起。」
「當初你為何錄取我?」
陸某答:「因為我早知你會承受大筆遺產。還有,兼將嫁人豪門,提攜舊日同事做合夥人。」
蘇西啼笑皆非。
「說得對不對?」
「前半截全錯了。」
「後半部呢?」
「如果有機會大展鴻圖,一定請你多多指教。」
老陸大喜。
秘書進來,"蘇小姐有客人找你。」
她走進會客室,這次客人是蘇近。
「你好嗎?"蘇西熱情招呼。
她為她斟一杯茶。
蘇近臉容瘦削,精神卻不錯。
蘇西說:「恭喜你,已是億萬富女了。」
蘇近大惑不解,"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你為何棄權。」
「我並非自願。」
「聽說你與朱氏兩父子同時戀愛?」
「傳言不可靠。」
「父子都深深愛你,展開爭奪?」
「蘇近,不必相信流言。」
「你長得那麼漂亮可愛,自然得人鍾情。」
「謝謝你。」
蘇近有點不相信自己好運,"沒想到父親的遺產由我一人獨得。」
「你看,他最喜歡你。」
「下午我會到雷家振律師處簽署文件。」
蘇西心一動。
「蘇周近況如何?」
「天天與心理醫生打交道。」
「你呢?」
蘇近有一陣喜悅,"我想結婚。」
「對象是誰?」
「他是一個很有天分的畫家。」
「蘇近,你知道他底細嗎?」
蘇近看著妹妹笑,"你呢,對於你的愛人,你又知道多少?」
蘇西嘩聲。
「大家不過是碰運氣罷了。"她歎口氣。
蘇近笑了。
蘇西還想說話,忽然覺得門邊有人偷窺。
誰?她抬起頭來,公司並沒有這樣鬼祟的人。
一邊蘇近已經笑起來,"蘇西,我給你介紹。」
那人走進來,高而瘦,寬闊的牙床是整張臉最突出部分,成年人外型並不重要,但他的氣質也很差,不知怎地站不穩,身體老是斜向一邊。
他的眼睛倒是靈活,上上下下打量蘇西,貪婪地在她身上霍霍打轉。
這些劣跡蘇近全看不出來。
她得意他說:「蘇西,這是畫家潘庇文。」
蘇西只得點點頭,心中嘀咕:這可是她所見過最鬼祟的藝術家。
干文藝工作的人就是這點奇怪,頂尖一批永遠神采飛揚,瀟灑動人,底下那層卻剛相反,逍蹋猥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