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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如心頷首,「看情形是。」

  兩個妹妹興高采烈要去格蘭湖島吃海鮮,如心最不愛遊客區,願意留在家中。

  許仲智最坦白不過,「你姐姐去我才去,姐姐不去我不去。」

  兩個妹妹嘩然。

  小許笑,「咄,若連這樣都辦不到,還配做人家伴侶嗎?」

  兩個妹妹啊一聲又擠眉弄眼起來。

  如心此時倒開始有點欣賞共聚天倫的熱鬧。

  就在此際,電話鈴響了。

  許仲智一聽就叫:「如心,快來,是黎旭芝。」

  黎旭芝在那頭開門見山說:「如心,我把你的作品看過了,寫得很好,不過真實結局卻不是那樣的。」

  「我現在也知道了。」

  「結果是他們和平分手,苗紅返回新加坡結婚生子,生活得很好,一直住在烏節路一幢公寓裡,丈夫很鍾愛她,他是個有名望的律師。」

  如心稱是。

  「你寫得比較悲觀。」

  「愛情故事是該落得惘悵的吧?」

  「也不是,我喜歡大團圓結局。」

  「可是黎子中與苗紅最後也並沒有結婚。」

  黎旭芝比較世故,「有幾對情侶可以有始有終?這便是生活,我覺得他倆的結局已經不錯,有若干個案,簡直不堪入目。」

  「說來聽聽。」

  「要不要出來談談?」

  「現在?」

  「我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如心納罕,「誰?」

  「崔碧珊。」

  「她此刻在溫埠?」如心驚喜交集。

  「我就住在她家裡,她願意與你見面。」

  嘩,都來了!

  「我們在家等你,你到喬治亞西街一零三一號十五樓A來。」

  如心掛了電話,立刻要出門。

  妹妹說:「這樣吧,你們去訪友,我倆去吃阿拉斯加蟹王。」

  四人一起出門。

  一路上如心異常緊張,看樣子小說結尾又需重寫,不過見到崔碧珊之後,一定可以獲得最真確資料。

  到了門口,小許輕輕說:「這是可以俯瞰全市景色的豪華住宅。」

  一按鈴就有人出來開門。

  黎旭芝笑說:「大駕光臨,蓬蓽增輝。」

  她中文底子比她謙稱的好得多了。

  寬敞客廳另一角有人迎出來。

  如心一抬頭,呆住了。

  這不是苗紅還有誰?同她夢見過的女郎一模一樣!鵝蛋臉,大眼睛,長髮綰在腦後,身穿紗籠。

  她走近,對著如心笑,如心更確定是她,衝口而出:「苗紅!」

  那女郎伸出手來相握,「你見過家母?」

  如心已知失態,可是仍然目不轉睛凝視崔碧珊,像,外型如一個模子刻出,可是神態不似,崔碧珊活潑,異常爽朗。

  大家坐下,黎旭芝斟出飲料,順手拉開窗簾,市中心的燈色映入眼簾,如心暗暗歎息一聲,差不多半個世紀已經過去,物是人非。

  崔碧珊先開口,「聽旭芝說你對家母的事有興趣?」

  「是。」

  「何故?她不過是一個平凡的妻子,一個普通的母親。」

  如心清清喉嚨,「可是她同黎子中的關係——」

  崔碧珊失笑,「人總有異性朋友吧。」

  「是——」如心十分惘悵。

  崔碧珊笑意更濃,「你希望她嫁給黎子中。」

  如心大力點頭。

  黎旭芝也笑,「為什麼?我伯父個性比較孤僻,很難相處,做他終身伴侶,不一定幸福。」

  崔碧珊補一句:「我父母相敬如賓,我認為算是對好夫妻。」

  如心俯首稱是。

  崔碧珊一直含笑看著她。

  如心說:「沒想到你們兩家一直有來往。」

  黎旭芝與崔碧珊相視而笑,「也許因為新加坡面積小,更可能是因為我倆談得來。」

  如心問:「有照片嗎?」

  崔碧珊站起來,到臥室去片刻,取出一隻銀鏡框。

  如心接過看。

  照片中母女宛如姐妹,緊緊摟著肩膀。

  「可有托夢給你?」

  崔碧珊輕輕搖頭,「沒有。」

  看樣子她也愛熱鬧,心靜與獨處的時間比較少,故此難以成夢。

  崔碧珊說:「聽說你繼承了衣露申島。」

  「那島應由你做主人才對。」

  崔碧珊大驚,「不敢當,」笑笑說,「周如心你溫婉恬靜,才配做島主人。」

  如心大奇,「為何你們對衣露申島一點好感也無?」

  她倆異口同聲:「怕寂寞呀!」

  如心低頭不語。

  黎旭芝笑說:「如心的氣質都不像現代女性。」

  「所以她才是適當的繼承人。」

  「伯父一定也看到了這一點。」

  許仲智到這時才說:「如心確是比較沉靜。」

  如心問:「她一直很快樂?」

  崔碧珊答:「相當快樂。」

  「有無提起往事?」

  「極少。」

  黎旭芝說:「分手後,伯父親自把她送返新加坡,二人並無交惡,伯父一直講風度,勝過許多人。」

  如心答:「是。」

  她聽說有很壞的例子,像分手時男方生怕女方糾纏,躲得遠遠,視作瘟疫,待女方揚名立裡,男方又上門去賒借……還有,男方先頭百般覺得女方配不起他,又不爭氣,結果潦倒給女方看……

  這個時候,許仲智輕輕說:「我們該告辭了。」

  如心也覺得再也不能查根究底。

  「我送你們。」

  「不用客氣,我認得路。」

  仍然送到樓下。

  這時,如心又覺得崔碧珊並不太像苗紅了。

  許仲智說:「外型是她像,氣質是你像。」

  「你怎麼知道,你又沒見過苗紅。」

  「可以猜想得到。」

  「那骨灰——」

  「很難問出口,『喂,令堂骨灰怎麼會到了衣露申島上?令尊會允許這種事發生嗎?』」

  如心為難,「所以人與人之間永遠存在著隔膜。」

  小許忽然表態,「我與你肯定什麼話都可以說。」

  如心笑,「是,此言不虛。」

  小許接著說:「我們真幸運。」

  二人又添了一層瞭解。

  如心說:「崔碧珊未能暢所欲言,也難怪,我若是她,我亦不願向外人披露母親生前曾念念不忘一個人。」

  許仲智說:「或許,她已經忘記他。」

  「不!」如心堅決地說,「你決不會忘記黎子中那樣的人。」

  許仲智不欲與她爭執。

  忘不了?許多必須自救的人把更難忘記的人與事都丟在腦後,埋進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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