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做加樂的時候,無異有段距離。
那段時間,她即是他,他也就是她。
電話鈴響,本才不想去聽。
"本才,你已回家?我是柏亮,有事商量。"
什麼,他還敢打電話來?本才不由得笑出來。
百密一疏,電話號碼沒有更改,被馬柏亮有機可乘。
第九章
下午,看護來了,叮囑她幾件事。
"楊小姐,多出去走走,一個人呆在家中不好。"
"不是叫我多休息嗎?"
"你眼睛有點憂鬱。"
"什麼都瞞不過你。"
"工作是最佳精神寄托。"
"那我明日便開始作畫。"
本才自覺語氣冷漠,言不由衷。
"是否甦醒之後感覺到反高潮的低落?許多病人在痊癒後才覺得抑鬱,因為親友都回去做正經事了,不再擁攝著病人。"
本才苦笑,"又不幸被你言中。"
"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纏住男朋友不放,造成他壓力,叫他為難。"
"是。"本才微笑,這些她都懂得。
看護好心一如老友。
她接著:「這間公寓多麼奇突,坦蕩蕩,太君子了。
然後約定第二天同樣的時間再來。
一連幾天,劉執成與殷可勤同時來探訪她。
本才問:「出版社好嗎,生意如何?"
可勤笑,"自本才口中聽到生意二字十分突兀。"
劉執成回答:「形勢低迷,大家都在等新的暢銷書大作家出現。"
可勤笑,"需年輕貌美,身段姣好,氣質幽雅,才思敏捷,天才橫溢,而且工作態度嚴謹勤奮,每年著優秀長篇小說十五套。"
"嘩,但願你有日夢想成真。"
劉執成笑,"生意目前還可以維持。"
可勤在廚房忙做午餐,他與本才閒聊。
"去年出版社搞晚會,你就喝得比較多,那天由我送你回家。"
本才一點也不記得。嘴巴雖然不說,臉上卻露出茫然的神色來。
一切都落在劉執成的目光裡,他暗暗歎口氣。
可勤也是個聰明人,出來看到這種情形,便勸說:「人家大病初癒,你卻來考人家記憶。"
本才卻問:「你們這幾天有沒有見過加樂?"
兩人搖搖頭。
"她仍住在王宅?"
劉執成奇道:「本才,你應該最清楚王家的事。"
本才不語。
可勤說:「我還記得出版社七週年紀念請你設計宣傳海報,你無論如何不肯。"
本才想起來,"有一個人在電話中滔滔不絕告訴我他的構思,唏,我頓時反感,這還叫我幹什麼,乾脆他來做好了。"
劉執成訕訕說:「那人是我。"
可勤拍手大笑,"哈哈哈。"
本才十分尷尬,她說:「我去沖咖啡。"
劉執成看著她的背影,"奇怪,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她身邊,吃飯開會通電話不下百來次,可是她對我一絲印象也無,我仍然是人海芸芸眾生中一名,連我名字也記不清。"
可勤賠笑,"怪不得有些男生為求博取印象分,剛相識不由分說先把那女生痛罵一頓,好叫她刻骨銘心。"
劉執成奇問:「真有這樣的惡棍?"
殷可勤不出聲。她剛上班,第一次開會,就因小故叫劉執成嚴詞責備。
當時她巴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哭完了好出來辭職。
那次出醜叫她沒齒難忘,可是很明顯,劉執成本人卻已經忘懷。
可勤不打算提醒他。
之後,才發覺他是個熱誠坦白對下屬沒有架子會玩政治的上司。
可是她一直有點忌憚他。
這時,劉執成搖搖頭,"也許,我應知難而退。"
旁人實在不便置評,故此可勤只有低下了頭。
"咦,本才呢?"
廚房不見人,這才發覺她躺在露台上的籐椅子睡著了。
劉執成說:「來,一、二、三。"與殷可勤二人抬起籐椅回到室內,替她蓋上毯子。
"我們一起回公司吧。"
本才半明半滅間聽見他們約好同時走,不禁寬慰。這兩個好人應當走在一起。
第二天,本才對王振波說:「我想見見加爾。"
王振波咳嗽一聲,"這件事,我也不想瞞你。"
呵,這裡邊有什麼文章?
"你最最瞭解加樂。"
本才屏息聆聽。
"本才,加樂,已經是另外一個人。"
本才抬起頭來,"我沒聽懂。"
"本才,"王振波吸進一口氣,"你離開加樂的身軀後,她並沒有變回她自己。"
本才變色,"我不明白。"
"換句話說,你甦醒了,做回標本才,加樂卻沒有,她救醒之後,不再是王加樂,也不再是楊本才。"
本才睜大雙眼。
"本才,故事並沒有完結,現在,加樂成為第三個人。"
本才握緊拳頭,額角沁出汗來,"振波,讓我見一見加樂。"
"早該讓她見你,可是,她不願意。"
"什麼?"
"她有主張,她不認識你。"
本才愣住。
"我非常驚惶,覺得加樂這種現象一定有個解釋,可是不敢知會任何人。"
本才跌坐在沙發。
王振波困惑得無以復加,"本才,加樂現在是一個少女,自稱區志瑩。"
"請介紹她給我認識。"
"你可以到我處來嗎?"
"就現在如何?"
"好極了。"
本才換好衣服,隨王振波出門。
一路上王振波斷斷續續說他的感受。
"會不會加樂本身似一張白紙,容易接收別人的思維……"
"麗間卻並沒有覺察到,她在忙著籌備婚禮。"
"志瑩,她十八歲,在一次車禍中身受重傷。"
本才看看他,"也是昏迷不醒?"
"不。"
"情況究竟如何?"
"你不會相信,本才,區志瑩已經辭世,器官也全部捐贈出去。"
本才混身寒毛豎了起來。
半晌她問:「區小姐幾時去世?"
"同一間醫院,同一天。"
"你查證過這件事?"
"已經徹查清楚,我還見過區氏夫婦。"
"他們有無相認?"
"還沒有。"
他倆到了王宅。
才開門,就有一個人衝出來,停睛一看,是妖媚的陳百豐,手挽一件紅色長大衣,邊穿邊走,氣沖沖道:「王振波,你那女兒,是只妖精,我實在吃不消,我知難而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