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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頁

 

  「不見得,我們已達成協議。」

  維清細細打量梁灼真,只見她眉清目秀,笑臉盈盈,大眼睛也正看著他呢。維清到時間漲紅了臉,低下頭,過一刻,才輕輕說:「灼真,以後,假如,有空的話,可否,呃,請你吃飯?」

  梁灼真怕驚動這大男孩,也輕聲答:「當然可以。」

  維清帶著笑臉離開宇宙大廈。

  回到家,他躍進泳池,一邊自言自語:「灼真,告訴我,在英國讀法律是怎麼一回事。」隔一會兒又問:「聽說你是個苦學生,半工讀,志氣可嘉,願聞其詳。」然後語氣比較退切:「家母想見你,你能與她喝杯茶嗎。」在泳池載沉載浮,自得其樂。

  「維清,」是母親的聲音:「記得那對水晶瓶子。」

  其實這是她念念不忘過去的不自覺表現,何嘗與那對花瓶有關。傍晚,他換上西服,駕車到大宅,時間還早,管家傭人正穿插打理宴會所需,維清問明了花瓶此刻放在主臥室外的起座間。

  管家有點吞吐,「呃,徐先生在樓上休息。」

  「沒問題,我不會驚動他。」

  維清走到樓上,推開起臥室雙重門,立刻看到那對花瓶,他走過去,輕輕取出瓶中滿滿的粉紅色茶花,剛想找個地方倒掉瓶水,忽爾聽到臥室傳出一陣嘻笑聲。

  維清抬起頭,他又不是昨日剛出世,當然知道這屬何種笑聲。據說,當年他母親就是這樣撞破父親的好事,鬧至分手,如今他獨身,當然更加名正言順肆無忌憚。維清壓惡地抱起花瓶,轉身就走。

  他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低頭一看,是一雙紅色麂皮高跟鞋及一雙黑色蛛絲網花紋的絲襪。

  維清像是看到天下至猥瑣的東西一樣,匆匆逃離是非之地。

  他把水晶瓶子放進車廂,駕著車子不住在山上兜圈子,手提電話不久便嗚嗚作響,「維清,你還不來?客人都差不多到齊了。」父親聲音微慍。

  維清長歎一聲,「我就在山腰。」

  「都等你呢。」

  「馬上來。」

  維清的氣漸消,母親破碎的心已無可彌補,上一代的感情事上一代自會處理,他不應夾在當中攬事上身自尋煩惱。

  他深呼吸數下,把車子駛返大宅。

  眾人看到他如見到鳳凰一般歡喜,「維清來了」,「維清,這邊坐」,「維清,好久不見」,維清老遠看見一張面孔,喜出望外。

  是梁灼真,她也看到了他,朝他微笑。

  維清走近她,「灼真,你也來了。」

  「我來幫忙招呼客人。」

  「灼真,」維清十量局興,「我們找個清靜地方說話。」

  梁灼真站起來笑問:「有什麼話要說?」

  她走近維清,維清覺得她今夜特別窈窕,低下頭,耳畔嗡一聲,驀然看到灼真腳上穿著黑色蛛網絲襪與一雙尖頭血紅的麂皮高跟鞋。

  化了灰,他也還認得那樣的襪與那樣的鞋。

  秘密

  少女在一起愛說什麼?

  這是英國寄宿學校的宿舍,規定六個女孩子住在一間房間,畢業禮已經舉行過,暑假即將來臨,她們就有各散東西,這是相聚的最後一夜。

  她們團團坐在地上,找來啤酒與零食,看樣子這個晚上不打算睡覺了。

  開頭的時候,不過是談談個人前途問題。

  像「愛媚最幸福,考到劍橋」,「平平也不錯,到美國波士頓升學」,「炯華的計劃迄今未透露」等。

  佻皮的周金容說:「回到家,無論如何先休息幾個月,你看這個宿舍,百多年歷史,像鬼屋,初來嚇得晚上睡不著,誰猜到熱水器回發出嚎嚎的慘叫聲,我還以為是哪個十九世紀洋人怨魂不散呢。」

  「是可怕,」謝桂忠也說,「衛生間在走廊盡頭,半夜不得不去,真覺得陰風陣陣。」

  大家頗感慨了一會兒。

  劉炯華這時開口了:「各位的令尊令堂還以為大家是天之驕子呢。」

  茹平平說:「我是情願留在家裡讀書的,又不是考不到好學校,不知怎地母親一定要我出來見識世界,結果拉丁文、法文、網球、梵啞鈴學了一大堆,雜七雜八什麼都懂一點,可是根本不夠時間把任何一門工夫練得精湛。」

  炯華笑,「別太謙虛了。」

  「總算畢業啦。」大家吁出口氣。

  「記得我們向柏堅遜太太申請要求幾個華裔學生住一間房嗎,六年來她始終沒答應。」

  「聽著各位苦苦哀求,她不知多痛快,心理變態。」

  曹愛娟走到窗前,大霧,一絲燈光都看不見,她只看到玻璃上自己面孔的反映,「整座宿舍明天就關閉放假,現在只剩我們幾個人在這裡。」

  謝桂忠笑說:「哎唷,我有點害怕,宿舍對面有座墳場。」

  周金容拱手,「拜託拜託,別談這個。」

  茹平平笑說:「我們這幾個人也算夠親密了,一點秘密都沒有,在宿舍裡袒胸露背,什麼沒有見過。」

  炯華笑笑,不以為然的樣子,過一刻說:「人心是世上最黑暗的地方,每個人都保存若干秘密。」

  平平問:「同學之間最坦誠,有什麼秘密?」

  「每個人都知道每個人的事,像金容與繼母不和,平平一次考試作弊被記大過一次,哈,還有,炯華抽屜裡有酒被舍監理出來……拜託各位,將來如果我在社會上揚名立萬,千萬包涵包涵,勿把我少年的逸事抖出來。」

  眾女生笑作一團。

  「同學之間保存得最好的秘密是什麼?」

  愛媚忽然說:「大家對梁祝傳奇必定耳熟能詳。」

  桂忠說:「那故事真荒謬,華人的民間傳奇最老套。」

  「噯噯噯,不能那樣說,」愛媚舉起一隻手指,「莎士比亞悲喜劇中均有男扮女裝情節。」

  金容大笑,「可是你想想,睡在一張床上,能不發覺嗎?」

  炯華輕輕說:「如果存心維持秘密,對方不一定察覺。」

  「炯華你這理論站不住腳,幸虧你只不過打算念建築!」愛媚過去摟著她肩膀,「如果讀法律系可真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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