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一個女人兩張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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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頁

 

  「好。」她人生地不熟,他是最佳嚮導。

  他們來到蘇豪區史琴街,照著門牌找到三二一號,見是一座老式公寓。

  「按鈴吧。」

  美意卻躊躇,「算了,我們走吧。」

  湯承彥真好耐心,「這樣吧,把禮物留在門口。」

  「會不會給人拾走?」

  「在二樓,不會的。」

  「也好。「

  他們上樓,把禮物放在門角。

  美意覺得心意已了,她伸手去握住湯承彥的手,與他雙雙離去。

  那兩瓶酒一直擱在門角,一直到傍晚,才有人回來看到,那是一對年輕華裔人夫婦。

  「咦,什麼東西?」

  「別碰,去叫警察,怕是炸彈。」

  「你別神經過敏。」男的蹲下一看,「是兩瓶酒。」

  他拆開紙袋,果然是用水晶玻璃瓶子裝的兩支拔蘭地。

  「有卡片,看看誰送來。」

  他拆開信封,「咦,給梁海能先生,祝新婚愉快,白頭偕老。」

  「什麼?」女方大吃一驚,「給海能?」

  「一定有人搞錯了!」

  「誰開這種玩笑?」

  那年輕男子發愣,「海能車禍喪生已有年除,誰送禮給他?」

  「署名是周美意。」

  「會不會是多年失散的朋友?」

  「也許是,她不知道這件事。」

  「唉,無故又叫我傷心,掛念三弟。」

  女的不住拍打丈夫肩膀以示安慰。

  他倆捧著酒瓶走進室內,關上門。

  電波,真是奇怪的一件事,無形無色,可是,聲音可以藉著它傳到接收器。

  衛星電話中的聲音,到底屬於什麼人?開頭,周美意以為是王冠生,不不!原來不是。

  冥冥中,有一把聲音,藉著人造衛星,轉折傳播,達到周美意耳畔。

  他說他叫梁海能,他安慰美意,幫她過度難關,但是他沒說,他也早已不在人問。

  第十名

  山區的小村莊幾乎整個世紀都沒有大變化。

  一條村約一百戶,大部份人姓陳,種茶為生,一切自給自足,近十年才引進各式電器,自公路搭進電源,孩子們在傍晚才可以到合作社門前廣場看電視。

  這樣簡陋的生活質素看似無味,實際上並不是,山區多霧,一邊是高山,茶田沿著梯田一級一級像碧綠色高塔,小徑兩列種植玫瑰花,香氣撲鼻,採摘了賣出去做香水,民居左右是菜田,孩子們放風箏、跳繩,與世無爭,像極香格利拉。

  物質文明,並不是一切。

  可是,村莊也有騷動的一日。

  那天,鄉村小學老師韋武對同事陳乙玉說:「村上來了一隊外國人。」

  乙玉正在擦黑板,詫異地轉過頭來,「哪一國的人?」

  「是一隊美國軍人,一共十個人,他們還帶著三個電視台記者。」

  「幹什麼?」

  韋武坐下來,「來尋找一架二次大戰時失蹤的B二十五型轟炸機。」

  乙玉大奇,「我方准許他們前來?」

  「是,」韋武解釋:「當年,飛機自山區主空軍基地飛出,往日本執行任務,返回基地時在霧中失事撞毀失蹤,飛機上有十位空軍,相信全部罹難。」

  乙玉緩緩說:「是五十多年的事了,那時,兩國是聯盟。」

  「是,到最近,架設電纜時才發現可疑殘骸,立刻通知美方,他們派人過來採取樣本,結果證實的確是當年失事的飛機。」

  乙玉沉默。

  「聽說還有軍人的家屬跟著來。」

  乙玉說:「美國人做事誇張,什麼都勞師動眾。」

  「是,這次他們連食水糧食都帶來紮營,打算工作一個月,盡可能把飛機每一部份都運出山區,並且尋找骸骨及遺物。」

  乙玉十分沉默。

  「你在想什麼.。」

  乙玉笑笑,「我在想,據說,北美洲的太平洋鐵路每一哩都有華工的骸骨,幾時,也把他們運回家鄉安葬,那該多好。」

  韋武搔搔頭,不出聲。

  乙玉說:「要不要去看熱鬧?」

  「是在東邊最崎嶇一段,需要用繩纜墜下山坡才可以看見。」

  「你的英文可派到用場了。」

  韋武緬腆,「還可以應付罷了。」

  兩個年輕人趁放學時間空檔,往東邊山路走去。

  雖是一個難得的大晴天,走近密密的樹林,也略覺陰森。

  只見軍隊在附近平地已紮起營幕,設備齊全得像一個小型軍事基地;衛星電話、電腦、傳真機、錄像器,統統齊備。

  他倆一走近就有人迎出來,「是翻譯嗎?」

  韋武問:「你們需要翻譯?」

  「也徵求工作人員。」

  「做什麼工作?」

  「請看。」

  山坡下邊至少有二三十人正在挖土,他們架起篩架,將每一寸土壤都仔細篩過,尋找蛛絲馬跡,認真得像老古學家一樣,人人汗流浹背。

  乙玉見他們那樣有組織,不禁暗暗佩服。

  韋武立刻被尼龍繩槌下山去做翻譯,乙玉站山崗上往下看,只見飛機斷成好幾截的殘骸已隱約可見。

  「你好。」

  乙玉嚇一跳,轉過身子。

  身後站著一個金髮的年輕人,他自我介紹:「我是美國ABC電視台記者史東,你好。」

  乙玉知道對外國人需要不卑不亢,她立刻說:「大家好。」

  史東說:「家祖父是英裔,曾經到過此地買茶葉,他對這一區很熟。」

  乙玉點點頭,「我們仍然售茶。」

  史東看著她,「使我奇怪的是,你會說流利英語。」

  「誇獎了,我是村上唯一間小學及中學的英語教師。」

  「誰教會你英語?」記者永遠好奇。

  「我在南亞大學畢業返回鄉村教書。」

  「了不起。」

  「過獎了,工作進行如何?」

  史東說:「這不是一項密秘行動,我國答應人民:永遠不會放棄尋找戰時失蹤軍人下落,這次找到失事飛機,十分興奮。」

  「可是一共有十名機員?」

  「對,已找到若干骸骨,即時運返做去氧核糖核酸檢驗,我們亦已找到軍人身份項鏈。」

  那俗稱狗牌的項鏈上刻著軍人姓名及軍營號碼。

  「這次任務真叫人欷噓。」

  是,蒼海桑地,半個世紀前的敵人,今日已經和解,甚至成為盟友,可是,經已犧牲的生命,永遠不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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