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五月與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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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終於我起床,穿著內褲去開門,門一開就看到雪兒站在門外,眼睛瞪得老大,翹著嘴唇,不耐煩的看著我。

  「天呵,」我叫:「有什麼事呀?」

  「我暑假自倫敦回來看你,你要跟我說的,就是這麼一句話?」她一手推開我進屋子。

  我說:「我只穿著內褲,正當人家的女孩子,不應該趁男人只穿內褲的時候闖進他的家。」

  「時間到了,你可以起床了,昨夜又在什麼地方泡?」

  「雪兒,今天是星期日,你行行好,先回家去,我晚上再打電話給你。」我說:「你當救救我吧。」

  雪兒坐下來,用她的大眼睛看著我,她靜默抗議。

  我心軟了一半。

  她靜靜的說:「但是我飛了八千哩來看你,湯。」

  「謝謝你。你聖誕不是剛回來過嗎?來來去去,有什麼味道?你應該乘機會到歐洲去走走。」

  「湯,唐璜也有老的一天。」她說:「你遊戲人間,要到幾時為止呢?」

  我啼笑皆非,我說:「謝謝你!我必須承認你是關心我的,但是雪兒,我三十六,你十八,你大概不會明白我的心意,所以別干涉我的生活方式好不好?」

  雪兒說:「等你老了的時候,疲倦得只想休息,你會想起我的,湯,你會想起我。」

  「雪兒,你不要再恐嚇我好不好?」

  我進浴間,用冷水漱口洗臉,刮鬍鬚,淋浴洗頭。雪兒坐在客廳放唱片聽。「週末狂熱」之聲大作。

  我用毛巾裹著出去,我說:「這就是代溝,請把唱片聲音收小一點。」

  「我懂。」她說:「我替你做了咖啡。」

  「謝謝你。」我坐在早餐桌子上。「才九點半,雪兒,我一共才睡了五個小時。」

  她用手撐著頭說:「夠了。」

  我放下報紙。「雪兒,你是一個美麗的小女孩子,我相信城裡有很多年齡與你相仿的小男孩子,你為什麼不跟他們來往?我相信他們會把你捧為公主。」

  「你相信你相信!」她揚手,「但我愛的是你!」

  「雪兒,你懂得什麼叫愛呢?」我說:「看,雪兒,我不過是一隻饞嘴的老貓,腰圍已經長出大啤呔,」我讓她看,「我不行了,雪兒,我配你不起,你為什麼不去找更好的對象?」

  她用漆黑的眼睛看住我,過一會兒她說:「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你不愛我,所以你今天莉莉,明天美美,後天露露。」

  「對,今天輪到茜茜。」我說。

  雪兒歎口氣,「你會後悔的。」

  「給我電話,我要趁早約她,把她在床上拉起來。」

  「不要在我面前做這種事。」她懇求。

  「雪兒,你是一個小毛頭,嬰兒在狼窟裡冒什麼險呢?乖,乖,回家去。」

  她並不睬我。我只好打電話給茜茜。茜茜似乎剛回到家,還沒開始睡。我說:「茜茜,讓你睡八小時,晚上六時我到你處接你。」我掛上電話。

  雪兒說:「晚上我也要去。「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你見了我,絲毫沒有高興。」

  「你不能去。」我說:「帶你出去,我有坐赤柱的危險,你看你那樣,額角還全是汗毛,嘿,渾身莊生嬰兒天身粉味道。」

  「你只是不愛我。」她絕望的說。

  「對不起,雪兒。」我聳聳肩。

  門鈴大聲響起來。「誰?」雪兒問。

  我跳去防盜鏡張望一下,嚇一跳,「天!」我說:「是莎莎。雪兒,你來開門,告訴她我出差到天不吐去了,三十五年後才回來。」

  雪兒疑惑的問:「誰是莎莎?」

  「她們其中的一個。」我說:「快!快!」

  我躲在一邊,雪兒去開門。

  門打開,雪兒說:「湯不在,他出差去了。」

  那莎莎不讓鬚眉,把門一腳踢開,「叫他滾出來見老娘!他到了天不吐老娘也把他揪出來!」

  雪兒陪笑,「他正是去了天不吐。」

  「你少幫你哥哥。」莎莎冷笑,她揚聲叫:「湯,湯,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只好走出來,連忙笑:「有什麼事?」

  「你噱我跟丈夫分居,我做到了,你人躲到什麼地方去了?」她一步步的逼近,「你放心,老娘不愁沒人要,老娘這一生如肝油,還喝了你這個小鬼的洗腳水,你站定,不許動!」

  「你要怎麼樣?莎莎,別動粗——」

  她邁前一步,姿勢美妙,左右左右左右,給了我六記耳光,聲音清脆,啪啪啪啪啪啪六下。

  「哼!」她一仰頭,轉身就走。

  「喂喂喂,你怎麼打他?」雪兒追上去。

  「小妹妹,教教你大哥,不然他還遲早叫人砍為幾截呢!」莎莎施施然而去。

  雪兒關上門,她白我一眼,「真丟臉。」

  我臉頰上激辣辣的痛。「丟臉?她要與丈夫離婚,來叫我辦手續——看,難道我不是律師嗎?結果她纏住我,要我娶她,你說我怕不怕?」

  雪兒說:「我卻不知道別的律師也有這般煩惱。」

  我嚷:「我為甚麼要向你解釋?沒有這種必要!」

  雪兒說:「也許你偷偷的愛上了我,而不自覺。」

  「我很懷疑這種可能性!」我氣道:「雪兒,如果你再騷擾我,我把你趕出去!」

  她鼓起腮幫子。

  我歎口氣:「冰箱裡有牙買加霖冰淇淋。」

  雪兒歡呼一聲,馬上鑽進廚房。

  我換了張唱片,柴可夫斯基的鋼琴協奏曲,又再洗一把臉,躺在沙發上,稍覺鬆弛。

  我問:「倫敦如同?」

  「老樣子。你有很多年沒回劍橋了吧?我常跟同學說我的男朋友是劍橋的。」

  「雪兒,我不是你的男朋友。」

  她改變話題,「那個莎莎,她長得很美,偉大的胸脯。」

  「當然,你不知道我是個TITMAN嗎?」我說:「我喜歡大胸脯女人。」

  「那是因為你還未找到真正的愛情,所以把注意力放在肉體上。」雪兒說。

  「謝謝你,心理醫生。」

  電話鈴響,我連忙搶住接。

  「湯!」是茜茜。「湯!今夜不行,今夜我未婚夫從德國回來,他剛打電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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