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明白,為什麼玫瑰直說我姊夫對她好。他太瞭解自身,文明白玫瑰,他欣賞到她,她報他知遇之恩,就是這麼簡單。
愛情。
愛情是太太奢侈的事,我們誰也不懂愛情,因此大家都活得妥妥當當的。
你知道還有什麼第三者的故事嗎?說給我聽聽。故事大綱、永遠是兩男一女,或是兩女一男,但正如一切故事,總還有裡子,總還有別情,把內容分析一下,告訴我。
玫瑰說:「我真正的得到過他,即使是一剎那,勝過平凡的婚姻七十年。」
紅色的跑車
我跟趙咪咪說:每天上學,都有一個男孩子跟在我身後。他長得非常漂亮,穿得很合時,開一輛紅色開蓬的愛快羅密歐。
趙咪咪聽了馬上說給陳莉莉聽,她們倆笑作一團。
咪咪說:「喲,現在都不流行那種車子了,我大姐夫追求大姐的時候,開的正是那種老土跑車,現在他倆的大兒子都十二歲了,哈哈哈。」掩著嘴。
莉莉也說:「他老跟你身後幹什麼?怕難為情呀?為什麼不請你看電影?」
我為之氣結,「你們妒忌,是不是?你妒忌了。」
咪咪問:「他人呢?拿出來看看。」
我說:「他在我口袋裡嗎?我一時三刻怎麼拿得出來?」
大蜜絲林說:「你們在後面說些什麼?」
我們三人頓時靜了下來。
大蜜絲林的臉板著,「別以為念了預科就可以在班房談話,告訴你們,還有四年大學等著你們好好用功!」
我連大氣都不敢透一口。
放學挽起書包走。
趙咪咪追上來,「怎麼,放學他沒跟著你?」
我不睬她,她們根本不相信這件事。
「喂,形容來聽聽,他到底有多漂亮?」咪咪追上來。
我還是往前走。
「你這人,怎麼生氣了?」她說:「講笑話都不可以?」
「講笑話是可以的,但是你根本不相信有這回事。」
「我相信好不好?」她問:「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
我站在門口等家中的車。
莉莉追上來,「喂,你們說些什麼?」
「到小君塚去,逼她說老實話。」莉莉說。
車子停下來,我跟趙咪咪、陳莉莉上車。
咪咪說:「叫司機把車駛到咖啡廳去,我們吃點心。」
「我不去,」我說:「要說話在家說。」
她們只好服從我,我心裡有種勝利的感覺。其實她們兩個人好奇得不得了,但又嘴硬,不相信我會有「艷遇」……我不由得在嘴角露出一個微笑。
「瞧你那得意──」
「噓。」我打斷咪咪,嘴巴向司機呶一呶。
司機耳朵長得很呢。
到了家,我請她們到天台坐下,招呼她們喝汽水,然後慢條斯理的問她們想知道些什麼。
「他有多大年紀?」莉莉問。
我說:「如果他只是個中學生,我就不會一本正經提起他。」
「人家是不是真的跟著你?」
「當然是,我家的車子一開,他的跑車也跟著開。」
我仰仰頭。
「那他為什麼不跟你說話?」咪咪問。
「我不知道。」老實說,我也有點失望。
「如果他跟你說話,你會怎麼樣?」莉莉非常緊張。
「我不知道。」我吞一口涎沫。
「你這個人,好比一團飯,你要準備準備啊,免得人家一開口,你就老土般的手足無措。」
我沉吟。
如果他走過來,我就大方地笑一笑。
他不說話,我也不說。
如果他與我打招呼,我就淡淡地說:「嗨。」
假使他進一步問:去兜兜風……
我是否應該答應他?
這個問題足以使我失眠一個星期。
咪咪推我一下,「喂,你在想什麼?」
「啊,沒什麼。」
「味咪,」莉莉說:「我們今天在小君這邊睡,明天一早,看看那個男孩子是不是像她說的那麼夠條件。」
還是不相信我!
我們在天台坐到天黑,回到家中,吃飯,換下校服穿牛仔褲。
唉,這套校服,任憑是一顆明星,穿上了也自成了醜小鴨。
我受夠了,幾時可以脫下它呢。還需一年,升了大學,可以穿「普通衣裳」出去。
那天咪咪與莉莉真的睡在我家中,我的床下格可以拉出成為一張客床,讓她們兩個人睡。
我擔心了一夜,如果第二天那個「他」不出現,我就變成吹牛大王,宣告完蛋了。
第二天我裝得非常鎮靜,梳洗,穿上校服,在早餐桌上等待咪咪與莉莉。
她們有壓抑不住的好奇與興奮。
我緩緩喝完牛奶,捧起書本,她們跟著我出門。
司機還沒有來,他先送爸爸到寫字間,再來接我。
我眼睛斜斜的向對面街裡,那輛紅色的小跑車果然停在那邊。
我一顆心落了地。
我督定地低聲對咪咪她們說:「別大驚小怪叫人注目。」
咪咪還是忍不住說:「這是一輛古董車子,很名貴的二九五○的愛快羅密歐,嘩,多麼有型。」
莉莉說:「且看看是否物似主人形吧,悄聲,有人出來了。」
這時我們家司機也已把車子兜過來停在面前。
我們上車。
我鎮靜地說:「偷偷望回看,別太露痕跡。」
莉莉忍不住望回意,她張大了嘴:「嘩!」
咪咪也呆住了,「嘩!」
我心中樂得飛飛的。
「小君!他是多麼的英俊!」莉莉尖聲說。
司機忍不住在倒後鏡看我們。
我推她一下,「請你控制你自己。」
「小君,」咪咪完全沒法靜下來,「他是個男人。」
「當然是個男人,」我說:「難道是個女人不成?」
「我的意思是,他不是個小孩子,我想他有三十歲,甚至有三十五歲,看見沒有?啊!米色的??皮長外套,米色絲襯衫,米色燈芯絨長褲,」莉莉雙手緊緊握在胸前,「太漂亮了,我喜歡他髮型,鬆鬆地那麼自然,他必然是天天洗頭的,我保證他那種氣質是屬於建築師或律師的……」
我含蓄而驕傲地微笑。
那輛紅色的小跑車一直隨我們的車在校門口停住。我們下車後,他還停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