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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頁

 

  「這麼說,我真該死了這條心?」

  她點點頭。

  「做朋友呢?」我問:「做一個朋友總可以吧?」

  「只怕你不懂做朋友的藝術。」她說。

  「你真的把我瞧扁了。」

  「沒法子,陸先生,你給我的印象如此。」

  我沒話說,回到自己房間坐下。

  啊,碰到定頭貨了,這是我的煞星。

  叔叔不以為然,「你追她來幹什麼?什麼都想歸為己有,你又不愛她,莫名其妙。」

  「要愛才能追嗎?」我反問。

  「當然。」叔叔瞪我一眼,「人人像你這樣,愛情道路上的交通太煩忙了。」

  傍晚我上蘇茜家裡去,悶悶不樂。

  我如此思念劉餘慶,是否因為得不到她的緣故?抑或真的對她有好感呢?

  蘇茜說:「不准在我家裡想別的女人。」

  蘇茜是我的好知己。

  她又問:「想誰?」

  「怎見得一定是想女人?」

  「你陸大少爺還會想什麼?」

  「她是一個清麗好氣質的女孩子。」

  蘇茵自鼻子裡哼出來,「不是我吃醋,陸西,我一向不相信靈氣逼人這回事,但凡讀過幾年書的直髮姑娘,上氣不接下氣,愛理不理的人,都被稱為有氣質,見鬼呢。」

  「不,她──」

  「少在我面前講別人,」蘇超瞪我一眼:「這年頭出來混飯吃,誰沒有一兩度散手?她當然有她的好處,想當年,你何嘗不是被我唬得一楞一楞的。」

  說得倒真,三年前蘇茜那一身中國熱打扮,家裡點燃著檀香屑,竹書架上一套二十五史,桌子上攤著線裝的聊齋,喫茶用瓷盅,講話用國語,音樂選彈詞,嘩,何嘗不使我著迷。

  我笑,「後來拆穿了,原來書從來不看,是道具。」

  蘇西得意,「我從來不讀死書,書,願者上鉤。」

  現在拆穿了,但三年來,我已經與她有了一定的感情,無話不說,就是這樣。

  「你我若是沒有緣份,你就不落我的圈套,」蘇茜感喟,「男女之間不是你欠我,就是我欠你。」

  我說一句公道話,「咱們兩人都是互不拖欠,永遠的好朋友。」

  蘇西點點頭,「陸西,那些小女孩子很狠心的,你划不來去討好她們,娶妻子跟事業上的合夥人一樣。要講現實,光是談得來管啥子用?這種小女孩,不但要你背她一輩子,這得背她的家人一輩子。」

  「也許前世我欠她呢?」

  「那我就沒話說了。」蘇吞歎氣。

  我很少這麼沉看,低頭數手指。

  「你戀愛了?」蘇茜問。

  「我也不知道,當初我認識你,蘇茜,我也以為是戀愛了,也許我還需要一段時間來分辨一下這件事。」

  「我倒想知道你到底會娶誰。」蘇酋說。

  我笞:「我自己也想知道,也許是個最平凡不過的女人。」

  「說不定,」蘇茜說:「大家都在等你英名掃地。」

  「只要我自己快樂,管它的。」

  「陸西,」她凝視我,「要你返璞歸真,你會快樂嗎?」

  「別小覷我。」

  蘇茜笑了。

  自那天開始,她自動與我疏遠。

  我很感激她,知道何時該退至「出路」的女子,往往值得頌讚。一段感情,完結就完結了,勉強無益。

  我並沒有再去打擾劉餘慶,我陸西尚不至於要強搶民女。

  開會時我們也有見面,我並不多話,說完公事就走。

  叔叔奇問:「侄兒,你是怎麼了?到了這一把年紀才轉性,不是什麼好事兒,成日都垂頭喪氣,幹什麼?」

  我答:「叔叔,我覺得很寂寞,我想結婚。」

  「娶誰?」

  「劉餘慶。」

  「你這人真怪,以前你有些女朋友,條件好過劉餘慶多多,只要你一開口,人家就肯嫁過來,也沒見你這麼起勁。」

  「我不欠她們,我單單欠姓劉的。」

  叔叔更詫異,「你也信這個?」

  「還有什麼解釋?」我苦笑。

  「我並不喜歡劉小姐的性格,她自信心過強,」叔叔說:「剛強過度,其實這種女子遍地都是……」

  「我也知道。」我莞爾,蘇茜就比她特別。

  「你再去試試吧,男人都是蠟燭,喜歡被人吊胃口。」叔叔也歎息。

  我跟劉餘慶說:「你的戰略成功了,我已經有一個月沒見女人了。」

  她瞪我一眼,「我根本不明白你說什麼。」

  「我是有誠意的。」

  「世上有很多女人,為什麼偏選中我?」

  「喜歡你呀。」

  「不是說做朋友?我早知你不諳此道。」

  我無奈何:「你猜中了。」

  她嫣然一笑,「我要開會去了。」狠心,不錯。狠心。

  第二天早上,我八點正就在她門口等她,廿分鐘後,她拿著公事包出來,我按車子上的喇叭,她轉頭看到是我,用不置信的眼光向我打量。

  「上車好不好?」我幾乎哀求。

  「你?」她笑,「你這麼早起來?」

  「夠犧牲了吧,感動沒有?」

  她笑得前仰後合,「為了獵物,暫時委屈一下,算什麼?」

  我為之氣結。

  但是她終於上了我的車子。假以時日,她的鐵石心腸終於會軟下來。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我腰酸背痛,對自己說:陸西,你的年紀大了,不適宜做大情人了,簡直起不來,苦苦掙扎半晌,才駕車出門,到劉家門口。

  是否值得呢?一路上我問自己。

  我伏在駕駛盤上,劉姓小妞活活潑潑的走到我面前,「咦,我真的多了個司機?」

  沒良心。

  到了公司我頗打呵欠。女秘書說:「陸先生,你要保重啊。」

  太有道理了。

  天天做褓姆管接管送,不一定有得益。

  第三天,我告訴自己:我還是愛自己多一點,我爬不起來,開什麼玩笑,大學畢業之後就沒有七點鐘起過床,自作孽,不可活。

  我開了開篷車,半路上一個晴天霹靂,落起傾盆大雨來,我看到劉餘慶的時候已成了落湯雞。

  她說:「你回家換衣服吧,我自己叫車。」

  我苦笑:「這個時候什麼地方叫車子?」

  連忙將車蓬拉出來,濕漉漉地送她到公司,然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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