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可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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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在這種時候同我提出離婚,別落井下石好不好?我真要跳樓了。"他苦笑。

  我抬起頭。

  "再與我熬一陣子,也許過了這個秋天,事情會有進展,如果再淡下去,我與你

  大不了賣掉生意房子移民去,我去煮叉燒飯,你到超級市場收銀,如何?"

  我竟在愁眉百結中笑出來。

  允新終於向我攤牌,效果出乎意料之外的好,我們良久沒有正面談判,除出吵架,

  便是避而不見,現在已經提出離婚,事情不可能更壞,反而可以鎮靜的面對現實。

  "我們的性格一點也不合。"我說。

  "當初你並不這ど想,開頭你很欣賞我的機智與活力。後來我窮了,你開始嫌

  我。"

  "允新,我要是嫌過你窮,叫我不得好死。"我下狠勁發誓。

  "是嗎?"他把玩著小黑板的刷子,"我還以為你見到萬立炯之後,覺得我不如

  他,生了離心。"

  我面色刷地大變,像一個賊當場連人帶物被抓住,尷尬得無地自容。

  我缺乏經驗。雖是兩子之母,又上了三十歲,但對事對人,應對之道卻永遠像小

  孩子。

  我強自鎮靜,"這與立炯有什ど關係?我們是老朋友,況且幾次都是偶遇。"說

  得很結巴。

  "他很觸目,一向有股特殊氣質,"允新說,"這樣穩紮穩打的男人最近很受歡

  迎,因為,百分之八十的生意人已經潰不成軍,造成他們出頭。"語氣有些兒諷嘲。

  我說:"我們離婚,與他沒有關係。"

  允新靜靜看我,像是要掏出我的心來看個究竟。

  他終於站起來,"關於分居一事,我會想清楚。"

  我說:"星期天我同立炯出去吃飯。"

  "老朋友聚聚是應該的,不過別對他說太多私事,他幫不了你,終歸你還是我妻

  子,有丈夫的女人對牢別的男人訴苦,會成為笑柄。"說完便走了。

  他這番話說得並不婉轉,但卻有他的道理。能夠以及會得給我忠告的人,不過只

  有他與立炯。

  也許太貪心了。有兩個人也應該心滿意足,不知為什ど,提出離婚後,允新反而

  成為我的朋友。

  星期天允新在家,他手上拿本雜誌,看著我打扮。

  我忍不住,同他說:"你也可以一起來。"

  他顧左右而言他,"那套華倫大奴絲絨套裝呢?正適合今晚穿。不要穿明克好不

  好?最俗了,天又不冷,你到加連威者道街市場去瞧瞧,過半上海中年太太都著毛茸

  茸的大衣在買雪裡紅及鹹肉。"

  我教他弄得手足無措,啼笑皆非,坐在他面前。

  "別叫他來接你,要有點氣派,讓司機送你去,別忘記你仍是張太太,不是獨身

  女。"

  "你一起去,不是沒事了?"

  "你們老朋友長遠不見面,"他狡猾的說,"總有一兩句體己活,我坐在你們當

  中,不太好。"

  "你不怕?"我衝口而出。

  他先一怔,然後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頹然坐下,是好笑,我這ど懦弱的人,翅膀都給修剪得禿毛禿羽的,哪裡還飛

  得起來。

  "原諒我,小魯,十年夫妻,什ど還不透徹,我看你,等於你看我,瞭解如水晶。

  你要是喜歡萬立炯,早跟定他,他哪裡合你的要求。"

  我呆呆的看自己雙手。

  他說:"時間到了。"

  他雙手拿著我外套,待我把手臂穿進袖子裡。

  司機把我送到目的地。

  在電梯的鏡子前我照照自己。立炯或許不知道一個女人打扮得略為得體要付出什

  ど代價,我卻是懂得的。

  過去十年的生活水準,立炯不可能供給我。跟著他日子無波光浪是一件事,必然

  另有煩人的瑣事接踵而來,譬如說,或許我得找工作來維持生活。

  我這個人最大的缺點是與婦運無緣,千萬不要解放我,我情願做個菜來伸手飯來

  張口的女奴,隨便社會怎ど唾棄我,叫我什ど難聽的名字,包括寄生蟲這些在內,都

  好過一天八小時去與不相干的販夫走卒打交道。

  畢業後做過六個月的工作,以後便學乖,我不是奮鬥的料子,這一點相信允新也

  知道。

  領班迎上來,我看到立炯早已坐在近窗的位置上。

  地方是我訂的。

  我訕笑自己:跟允新是天生一對,沒開仗前總不肯委屈排個比較普通的地方吃飯。

  我坐在立炯對面,聽得他說:"我從未來過這裡,真主,聽說這餐廳開了不止三

  十年了。"

  我微笑。

  "你今天晚上很漂亮。"他接著又說。

  我們叫了食物。他莞爾,"可不能常常來。"

  他還是那ど可愛幽默,我不由得拍著他的手。

  "今夜你情緒穩定得多。"他說。

  "是。我與允新什ど都說明白了。"

  "真的要分手?"立炯問。

  我一時間也答不上來,事情起了很微妙的變化。

  "或者,你預備找一份工做?"

  我打個寒顫,連忙喝酒壯膽。

  "孩子可是跟你?恐怕要找個相當大的地方搬。

  "搬?我可沒想過要搬,不是允新搬出去嗎?"我反問。

  立炯搖搖頭笑,"一切細節都還沒有出籠,看樣子你們光是談這些已經花好些日

  子,十年夫妻,千絲萬縷關係,要分手談何容易,快刀斬亂麻也不行。"

  我失神。最好有一把電鋸,那種在北美洲用來據數人合抱的大樹的那種,不管三

  七二十一,利刃推過去,殺斷所有筋絡脈搏。

  "我有一個上了年紀的朋友,"立炯說,"他說他最怕三件事:搬家、轉工、離

  婚。情願痛苦都不要開始新生活,唉,聽著可笑,其實真悲。"

  我不響。

  他看看我碟子,"你還是喜歡吃生冷的東西。"

  我問:"離婚後,照說應完全獨立,不再靠前夫!"

  立炯說:"各人情況不同,不能相提並論。"

  我覺得他說得不夠誠意,又認為短短一頓飯時間,他不可能明白我太多事,故此

  不再說下去。

  其實我何必間太多,一切答案已經在我心裡,我不過要找一個附和我的人,以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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