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達走過來在姬熱拉肩上拍了一下,使她又回到了眼前的環境中來??雜亂無章營地,到處是豬肉和蘿蔔的味道,還有營地上挖得很淺的茅坑裡跑出來的臭味。
「你保證你的那隻狼不會在誰不注意的時候咬斷他的喉管嗎?」
姬熱拉看看賽爾沃,它正趴在營地周圍厚厚的灌木叢裡,大多數日子裡它一天能出現兩三次,坐一會兒,躺一會兒,如果發現姬熱拉不想跟它在樹林草叢裡玩遊戲,它便立刻跑進森林看不見了。
「如果你不傷害它,」姬熱拉對這姑娘說,「它不會碰你。」
「是嗎?就是它趴在那裡睜著一對黃眼珠子不住地東張西望讓人害怕,可如果說它是你的,我也不覺得怕了。」她用鼻子使勁聞聞。「那些蘿蔔和洋蔥聞著不錯。你在哪找到的?」
「山那邊。」
「黑洞裡?我聽說有小矮人和大個子洞妖住在那裡。」她疑神疑鬼地看看鍋,好像那些野菜會沖咩她跳出來似的。
姬熱拉沒有來得及回答她,因為這時阿爾漢帶著他的人從灌木叢裡走了出來。賽爾沃實時消失了,像溶化在空氣中一般。姬熱拉並不責怪它,因為這些撒克森武士們樣子很可怕。他們身側掛著帶血的劍,有幾個人身上帶著傷或腫起來的痕跡,但他們咧著嘴笑,沉醉在戰鬥的狂熱中,他們嬉笑著在露達或是弗雷達身上捏一把,給自己倒上在小溪裡涼著的蜂蜜酒。
「我想你們今天是去打獵了。」阿爾漢將沾滿血的劍插在火邊的泥土中時,姬熱拉朝後退了一下。
「是啊,我們今天幹得不錯。」
「你們劍上是法蘭克人的血嗎?」
「不,現在還不是。」
阿爾漢的副手,一個叫格裡夫的寬肩膀紅頭髮的人,從嘶嘶響著的豬肉上切了一片,小孩子似地沖姬熱拉一笑,「我們去了維爾霍恩村。」
姬熱拉屏住氣,「維爾霍恩?你們瘋了?維爾霍恩是撒克森人的,這村子屬於阿頓。」
「是的!」阿爾漢答道。「這就是我們襲擊它的原因。」他笑的時候嘴唇抽搐著。
「別像往常那樣詛咒我們。我們殺的是牲畜,不是人。我們不急著讓撒克森人流血,雖然維爾霍恩的人們像綿羊歡迎狼作牧人一樣接受了法蘭克人。哈!」他因自己聰明的比喻笑了起來。「如果我不是個如此出色的武士,我可以作個行吟詩人。」
「做這種事你還笑!」姬熱拉抓住阿爾漢的胳膊將他拖出火邊的人群。「你殺了牲畜燒了糧食,我們的人吃什麼?我估計你也想把糧食也毀掉的。」
「得了吧,姬熱拉,我怎麼打仗不關你的事,你在這兒的任務是照顧傷病員和讓我們的人心裡覺得安生??還有用你的魔法給我們帶來勝利。」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她尖銳地說,「我們的人民吃什麼?」
「你根本不懂戰爭,女人!阿頓靠用周圍的村莊供應穀物和糧食,如果搗毀他們的給養源,阿頓必將失守。」
「於是你就會統治這些餓著肚子的人們!你將會用飢餓殺死村民和農夫們,而不是用劍將他們殺死。」
「這是戰爭!」阿爾漢聳聳肩。「人們以前也挨過餓,可阿頓還在這裡。」
「你搶劫的是自己的人民,如果他們都反對你,誰還會跟隨你?」
「他們將追隨阿頓的統治者,不管是誰,就像你這樣。用不著你告訴我該做什麼,你可以是個巫師,但仍不過是個女人,並且在這一點上你還是個出身不怎麼光彩的女人。」
「你這人!」姬熱拉怒了,「你只用沾了血的刀劍思考,難道上帝沒有給你一顆心和一副腦子嗎?」
她大步走開了,受不了他洋洋得意的樣子。
「我們並不用劍思考!」他在她身後喊著,聲音裡帶著笑,「至少不像大多數女人說得那樣。」
姬熱拉厭惡地哼著氣,朝自己用松枝搭起的小棚裡走去。恩馬爾在路上攔住了她。恩馬爾頭髮都花白了,他是姬熱拉第一次到阿頓要塞去之前很久就跟隨愛爾坎加了。
「姬熱拉姑娘……」他伸出一隻手,似乎是要強攔住她,但隨即又收了回去。「小姐……我們不想讓你覺得我們是想要破壞自己的村莊和自己的人民。」
姬熱拉歎口氣,「唉,恩馬爾!你不覺得自己搶奪傷害了他們嗎?」
他害怕地望著她。無疑,姬熱拉想道,他相信她會讓他拿劍的胳膊枯萎,或在太陽再次升起以前讓他的頭髮掉光。
「別這麼看著我,恩馬爾,我不是生你的氣,也不是格裡卡,也不是雨果,??甚至連阿爾漢也不是。我只是生氣為什麼世界是這個樣子,為什麼所有的男人都覺得他們非要嗜血才是真正的男人。」
他不解地望著她。
他不理解這些,姬熱拉知道。男人的世界裡沒有柔和與仁慈。
那天夜裡,姬熱拉鋪開毯子準備睡覺的時候,小棚的鹿皮門響了。有人在敲門。她撩開門簾,阿爾漢在門外對她微微一弓腰。
「出來跟我說說話,姬熱拉姑娘,我得向你道歉。」
她疑問地看著他。
「真的。」他說。
姬熱拉放下毯子,一聲不吭地跟他來到營地邊上的一片樹蔭中。
「對不起,我下午說你出身不光彩,我不是那意思。」
「這話不好聽,但確是真話,阿爾漢,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世。」
「這並不能為我開脫。我當時生氣了,我一生氣總管不住自己的舌頭。」
月光照著阿爾漢率直的微笑,蓬亂的鬍子中嗌著雪白的牙齒。姬熱拉不信地看他一眼。她瞭解他的這種笑容。
「你把我叫出來不只為道歉,對嗎。阿爾漢?」
「你真能看透男人的心,」他的眼睛在她臉上仔細搜索了一會兒。像在欣賞照在她臉上的月光。「你看到什麼了嗎?」
她歎息一聲。坐在一根長滿青苔的圓木上。「我一次一次地夢見驚心動魄的決鬥和燃燒的火焰。這種幻象比我能見到的所有其它幻想都更頻繁,更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