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魚由船首游開,它們銀色光滑的身體就像細針穿過絲、滑過水。一群海豹游出水面,它們熱情的眼睛打量著船,長鬍鬚的鼻子皺起來。小海豹上下浮動叫個不停,白鼻子的母親在附近盤旋。當一隻海豹太靠近船邊時,它就叫著把它趕開到安全的距離之外。
悲哀和寂寞包圍著茱莉。如果艾波克在這裡而不是去了格拉斯哥就好了。他會逗她笑,提醒她想著她的幸福和未來。不過他會回來,然後無論有沒有找到莉安的孩子,她都得開始計劃回家的事。他們不可能、水遠待在蘇格蘭。尤其是現在,公爵沒有一點時間給她。
他不是不理她,茱莉跟自己說,他有許多計劃要想、要做。東羅斯地區有許多地方需要他去改正。他不是故意不理她,只是在忙著處理領地的事。
他已派傳令兵通知每個被逐出東羅斯地區的家族,他們都將收拾行囊返回泰恩市。他為家人偏用了裁縫,甚至還帶了一個補鞋匠。
可是他沒有帶嘉琳。
茱莉沮喪不已。孟家族譜在金拜爾堡,而她的感情又不可救藥地繫在一個不可能擁有真情的男人身上。
在茱莉後面,船長在甲板上招手。她的目光移向碼頭,泰恩市已出現在眼前。那是公爵的寶盆,他的特洛伊。
她有自己的責任。自船離岸後,可憐的瑪麗就開始暈船。
茱莉轉身返回艙房。艙門突然打開,羅斯公爵由黑暗的艙梯中出現。
他已鬆開辮子,一頭紅褐色的頭髮用藍絲帶綁起來,使他英俊的五官更富帝王的氣質。
它強調出他優美、微尖的鼻子並緩和他下巴嚴肅的線條。他的鬍髭剛刮過,皮膚最近曬得微黑,他的臉在晨光中發出金光。白色松褶領帶掛著的孟家徽章,在他下巴底下炫耀。他穿著大衣和深藍絲絨合身的及膝長褲,使他看起來英姿煥發。潔白的襪子包裹住他修長的小腿,金扣裝飾著方頭鞋。他一手拿著寬邊帽,一手拿著小望遠鏡。
茱莉渴望和愛慕地歎口氣:孟藍棋從頭到腳都透露出高貴。東羅斯地區的居民會看出並害怕在高雅裝束之下的蘇格蘭領主嗎?為了他們的緣故,她希望會。
他窺見她站在欄杆邊,目光由她被風吹亂的頭髮移到她的新靴子上。她的心如小鹿般亂撞。一霎時,他的表情即變為冰冷的注視。她應該想到他的冷漠,最近她常看到它。她的心情為之沉重。
船員湧上甲板收帆,唱著歌將船駛入泰恩的岸邊。船長對公爵大叫打招呼,公爵以望遠鏡輕觸前額示禮。
然後他以慵懶的步履向她走來。希望給他好印象,她深深屈膝行禮。他努力保持僵硬的態度,但他的唇角微掀,眸子因欣喜而瞇起來。他戴上帽子,使帽簷遮住前額。「起身,柏小姐。」他說。「你在此……或任何地方都不必表示謙卑,它不適合你殖民地的驕傲。」
他領她經過吊著的小木舟,停在欄杆旁。他舉起望遠鏡,掃視地平線。
茱莉大膽地說:「驕傲和此無關,是你高貴的新衣服。」
他的目光掃向她。海水跟他深藍的眸子比起來,黯然失色,像是單調的灰色。「你在向我調情嗎,柏小姐?」
若是別的男人說這種話,她會覺得受辱。她針鋒相對說:「你是想釣更多的讚美嗎?」
他的拇指勾著皮帶,手指似有若無地指著胯下。「我有適當的餌吸引你嗎?」
他是唯」擁有她的需要的男人,她變得更大膽。「你知道的,你可以由蜜蜂誘出蜂蜜。」可是他無法誘出她的目的。
「你在提供你的蜂蜜嗎?」他用望遠鏡輕觸她的臉頰。「我警告你,我有貪婪、甜蜜的牙齒。」
銅欄杆冷卻她灼熱的感覺。她大笑說:「我知道,每個人都知道你的胃口。但記住,我是不同的。」
就像一幕劇的落幕,冷漠遮住愉快的表情。他將望遠鏡轉向陸地。「啊,柏茱莉,你的確不同。」
衣服的高領變緊,不管她如何感到不安,她不會讓他再忽視她。「你最近似乎也有些不同,爵爺。」
「不同?我不懂你的意思。」
如果他不再對她親切些,她會尖叫。「你似乎有心事。」
他放下望遠鏡,瞇眼掃視著前面的陸地。「是的,我心中是有些問題。」
懷疑動搖了她的信心。「它們是在東羅斯地區的事嗎?」
「無論我去哪兒,問題似乎都跟著我。女孩們在哪裡?」
失望打擊著地。她愈想接近,他愈拒絕。「裁縫師在為她們試衣。」
「你喜愛她們嗎?」
「裁縫師?」
「我的孩子們快樂嗎?」
她真想拿走他手中的望遠鏡,敲他的腦袋。「是的,爵爺,她們很快樂。」
他將兩肘撐在欄杆上,外套的寬邊露出美麗的花邊。「如果你離開我們,她們會很失望,不是嗎?」
其中三個會,但茱莉無心多想那些事。她必須打破他豎立的冷漠的牆。「我在維吉尼亞的愛慕者怎麼辦?永遠剝奪我的陪伴對他們也不公平,不是嗎?」
「我以為你會跟我們住很長的時間,至少等女孩們長大。」
他是怎麼了?他的幽默到哪兒去了?「不過到那時你已是個老頭子了。」
即使這麼強烈的措辭也無法激起他的幽默,他聳聳肩。「我會有個公爵夫人和一打兒子陪我度過老年。」
他乾脆用把刀子深深刺入她的心。「你在看什麼?」
他的一邊唇角得意地微掀。「我的命運。」
她的內心有股苦樂參半的大笑衝動。這位迷人的公爵會像征服她的心一樣輕易地征服那些等待著他的人。「告訴我,東羅斯地區在哪裡?」她說。
「在蘇格蘭的中央……靠近最高處。」他指著離船首遠處的陸地。「這是個三面環海的半島。」
「而且住著一個邪惡的治安官和一群英格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