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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她要的丈夫是正派、個性仁厚。她想到那個鬍鬚翹翹的黑髮無賴。她需要的是沉穩、溫文型的男人。她想到魯莽、專制的齊雷克。他不適合她。他是她父親的另一個爪牙。

  但她又好奇了。父親到底發現了雷克什麼樣不可告人之事?

  數小時之後,她坐在道格床畔,心中仍在猜疑。如果雷克抓到了杜克勞,而且取回被劫的倫敦郵件,她會十分感激。在沈家俱樂部跳一夜的舞只是一筆小代價。不過,不得再親吻了。

  想清楚了齊雷克在她的理智中已恢復為無害的俠士和初識之交的角色後,茱莉走向外婆的房間。每次想起在國王浴室那惡劣的一幕,她就火冒三丈。外婆怎麼可以如此不顧大體?她殘酷的斥責依舊在茱莉耳中響著。她做了什麼要受到心愛的外婆如此對待?

  洛克堡公爵未亡人坐在她的安妮皇后桌前,面前放著一堆打開的信函,小獵犬趴在她腳邊。穿著寶藍色午茶服,戴著款式無暇的香粉假髮,她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像個公爵夫人。雖然她鮮少串門子,但每天早上她都像要去晉見國王似的盛裝打扮。

  「你好,親愛的。」她把手要茱莉進去。「我正要去找你。我好難受,坐。」她用枴杖的象牙頭輕敲旁邊的絲絨椅。

  扮出冷淡的表情,茱莉說:「謝謝你,不了。我不是來聊天的。」

  外婆好似沒聽見,逕自說:「馬波羅的公爵夫人明天要離開巴斯城。」她折起一張羊皮紙,蓋上洛克堡的印記。「叫道格把這個送給她。」

  茱莉心存的善意頓時消失。外婆明知道格遭遇了什麼事;多虧黎絲,大廈裡的閒話傳播之快有如國王浴室的溫泉。困惑不解下,茱莉問:「你為什麼如此不體恤?這不像你。」

  文娜搖搖印單。「杜克勞的事你該來找我,不該去找齊雷克。以前你都依賴我。」

  外婆傷心了,但這不能開脫她的粗魯無禮。「是的,我確曾依賴你,」茱莉冷靜地說。「小時候。」

  「哦,原諒我忘了你已經長大,不需要一個老太婆了。一個跛子有啥用處?」

  茱莉歎口氣。「對不起。我的確需要你,可是你在浴室的舉止為什麼那麼可怕。」

  洛克堡的印啪的一聲拍在桌上。「你到底在說什麼?〞 「你當著所有熟人的面給我難堪。」她早先演練過的辭句傾巢而出。「我的年紀已經可以當老處女了。我當然應付得了齊雷克,就像應付以前那幾個一樣。」

  「你當然應付得了。」她的表情軟化了。「我只是個嘮叨的老女人,愛你勝過畢梧愛一把穩贏的牌。」她的眼中蓄滿淚水。

  歉疚淹沒了茱莉的防線。她困感地走向梳妝台。紅寶石香水瓶不見了,她找了半天才在壁爐前發現它,一塊塊紅色玻璃碎片在火光中閃爍。她跪下身子拾起碎片。「你為什麼如此恨他?」

  外婆用一條蕾絲手帕模棋鼻子。「他是你父親的爪牙,你別忘了!」

  「其它幾個也是啊!」

  「他怎敢如此目中無人?那些關於他跟放蕩的女人和年輕女孩胡來的傳言必是真實的。而且他自以為是何許人,竟敢把你跟他祖父養的那個聲名狼藉的蘇格蘭女人相比?蘇麗雅。」她顫抖一下。「噁心。」

  茱莉幕然對齊雷克感到同情。她親身體會過閒言的殘酷。就算他做過什麼不可告人之事,也不幹任何人的事。「你明知道他來此並非出於自願。」

  「他該運用自己的人際關係,他的父親可以買下一百個安喬治,真不知他到底抓到那男孩什麼把柄。」她歎口氣。小獵犬跳上她的大腿,她心不在焉地摸著它的耳朵。「雷克爵爺必然是個很自傲的人。不過,那對他並無好處。他不是你的對手。我會——你會應付他的,當然。」

  男孩?對一個如此可畏的男人而言,這個字眼未免侮辱他了。茱莉再度感到不悅,她顧不得話是否怨毒。「你把我當成孩子。」

  「我比你瞭解男人和他們玩弄女人的手法。」她又拍拍身邊的椅子。「你太忙於郵局的事,根本無暇處理杜克勞那個流氓。你該清威爾斯的警長去追捕他。」

  她二度提及此事,茱莉才猛然感到意外。「你怎知杜克勞的事?」

  外婆摸弄著狗頭。「這屋子裡有任何動靜我都知道。」

  她恍然明白了。「是黎絲告訴你雷克去追捕杜克勞。」

  外婆揚起一道尊貴的銀眉。「雷克,啊?多親密。余夫人說你配不上他。」

  配不上。這無情的話真傷人。「我以為你從不理會余夫人,」茱莉輕描淡寫說。「雷克自願幫忙,我接受了。」

  「你若不小心,他很快就會自願做私人服務了,小女人,你會發現自己迷得無法拒絕他。登徒子就會這一套,我還以為你從別的追求者身上已經學到了很多經驗。」聽到她生氣的聲調,小狗跳下去坐在她腳邊。

  雷克是在賄賂她?茱莉暗笑了。他絕對是。不過,老天,他確實有那份魅力教人接受。她仍可看見他坐在地上,咧嘴笑得像個偷糖吃被人當場發現的小男孩。

  「你喜歡他。」

  她不是詢問,是指責。「他很討人歡喜。」

  外婆哼了一聲。「我太瞭解討人歡喜的男人。你的外公,願主讓他好色的靈魂安息,他總是想把手伸進我的上衣。房間裡人越多,他的動作就愈快。」

  文娜精確的洞察力令茱莉臉紅。為了掩飾自己,她彎腰拍拍小獵犬的頭。等恢復沉著,她才再面對文娜。「別生氣,外婆。我只是戲弄齊雷克。等他告訴我父親以什麼事勒索他,我立刻打發這位爵爺帶著婚約跟馬嘉生回去。」

  戴著戒指的老手握住茱莉的手,這動作教人想起千百個美好的回憶。茱莉以自己的姓名接受第一件郵局任務的那一天,她晉見國王的那個下午,還有多年前她在魏家俱樂部賭博室中讓自己丟臉的那個淒慘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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