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令她面對暴怒的外婆和瞠目結舌的牧師。
回憶變味了。想到自己差一點就向他投降,讓自己丟臉,犧牲了的生活和未來的計劃,茱莉瑟縮了。
可鄙的無賴。齊雷克勾引過的女人大概比查理二世還多,只因為這位司圖亞特王室最後的一位國王並未遠赴殖民地尋芳。
茱莉絕不願成為一個身懷不可告人之秘密,與她父親同流合污的無情惡棍的受害者。她曾差一點淪為齊雷克的獵物,但她再也不會臣眼於他。
他居然在裁縫店內也想施展他的魔力。他狀似為馬廄中的那段插曲真心慚愧,但那並未阻止他重新執行將她娶到手的行動。
她務實地接受了他捐贈的披風,孩子們需要溫暖的衣服。但她瞭解他這項舉動的本質:賄賂。他的創意倒是值得誇讚的,她心想,其它的追求者從未嘗試過如此聰明、正確又慷慨的計謀。他們都忙不迭地表示愛她,但空洞的表白她一聽就知道。
敲門聲輕響。「請進。」
黑色管家服上穿著一件白色圍裙,墨林帶著愉快的笑容走進來。他手上捧著一隻銀質火鍋和一塊焦黑的布。
「對不起打擾了,小姐,可是公爵夫人希望在漢柏室見你。」
茱莉的第一個念頭是拒絕。由於羞慚和需要獨處,她編了個借口托辭在冰上摔了一跤。這幾天在堆積如山的工作壓力下,她婉拒了與文娜一起進餐或陪她去溫泉浴室。
茱莉婉拒的原因並非出於膽怯,而是出於一種前所未有的隱私觀念。但是,遲早她得回答文娜的問題。
墨林清清喉嚨。「她的心情非常好。」他面色赧紅。「如果你想知道。」
茱莉笑了。墨林必然知道她跟齊雷克的事已成為眾目焦點,閒言閒語似野火在韓森園中蔓延。這閒話會傳到多遠?大概一路直達西敏寺。「謝謝你,墨林。告訴她我立刻就去。」
「是」
他正要離去,但聽到教堂鐘聲又停了下來。他轉身走到窗前望向街面。巴斯大教堂的鐘聲持續不歇。「二十四下,」她納悶。「是哪位貴族來訪,墨林?」
他的臉緊貼著窗子,呼出的氣使玻璃蒙上一層白霧。「我看不清馬車門上的徽記,但是車伕倒很出色。他的黑色帽子上斜插一根紅色羽毛。一定是司圖亞特王室的公爵。」
茱莉知道是誰了。全國最優秀的馬車伕,威爾斯親王曾說過那人戴了一頂艷麗的帽子。難道雷克爵爺請他父親來巴斯?
「啊,我看見了。」墨林轉身,歉然微笑道:「是齊家的車伕,家兄在車內。」
茱莉吁了一口氣。「看來雷克爵爺打算在巴斯待上一陣子。」
墨林點點頭。「他的侍從艾森這樣說過。」
「哦,我倒很意外。你在哪見到艾森?」
「啊,在這兒,就是剛才,茱莉小姐。他跟雷克爵爺一道來的。」
茱莉一驚,說:「雷克爵爺來過?為什麼?」
他哼了一聲。「我不知道。據黎絲說,爵爺到郵務室找道格隊長。」
「黎絲詳述細節了嗎?」
「只說是一次短暫會面。她說雷克爵爺對道格隊長說話太小聲,她聽不到。」他急切地又說:「可是你若想知道,我可以傳喚道格隊長過來。」
原來墨林也對雷克來訪之事感到好奇。身為所有女僕和廚子的管理者,他知道韓森園內流傳的所有閒話。只有郵童不受他管轄。「不,不要傳喚他,」茱莉說。「他赴倫敦之前我會跟他談。」
「是的,小姐。那麼,我下去了。」他鞠躬,走出房間。
茱莉捲起草圖裝入皮筒中。她沒找到她的新皮包,於是把皮筒放進舊皮袋內。她整理桌面,把一疊帳本放回書架上。明天她得取出去年的郵資收據統計一下,好準備一年一度的競標價格,呈交郵務總監。她會再度贏得這項職務。批評她的人可以另覓受害者了,龐杜比去死吧!
不再擔心敵手的事,茱莉下樓到漢柏室。但是當她看見外婆時,她的疑心頓起。
文娜斜坐在長沙發上,雙手合十,指尖緊張地輕敲。她凝視著壁爐,頸上掛著一條拇指大小的琉璃項鏈,火光映照下,就像一個個迷你太陽一般閃耀。她穿了一襲金色絲絨衣服,下面是一件白色金線緞質內裙。
換上愉快的表情,茱莉說:「什麼事讓你如此沉思,外婆?」
文娜立刻張開雙手,拍拍她旁邊的空位。「茱莉,親愛的,過來坐下。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喝杯可可了。」
茱莉預期外婆必會盤問,想拒絕。但,外婆並未對於茱莉與雷克的行為表示不悅。為什麼?
「坐下,讓你可憐的受傷的腳休息一會兒。」
外婆相信茱莉編造的摔跤故事。茱莉記起要跛行。「我沒事,真的。一點也不痛了。」
文娜嘴角揚起,笑容有如一位耐心的家庭教師。「你是說過,但為了預防再有意外,我叫賀亞伯把人行道鋪上沙子。」
茱莉微覺不悅。「你要亞伯去?哦,外婆,他工作太忙了。可以叫昆彼或任何一個年紀較小的孩子去做呀!」
她撅起嘴。「我只是想幫忙。而且我太老了,分辨不出那些小男孩誰是誰。從前郵局只需要幾名工人,而且是成年男子。」
「外婆,那根本——」
「我同意,親愛的,」她打斷茱莉。「時代不一樣了。做巴斯城的郵政局長需要勤奮工作,奉獻投入。旁人完全無法瞭解。可是我不然。畢竟,我自己也當過郵政局長。」她在裙子底下摸半天,找出茱莉的新皮包。
「你在哪拿到它的?」
文娜頗自得地一笑。「今早你還沒下床時,墨林從你的辦公室拿來的。若非我這雙可憐的腿無法爬樓梯,我會自己去拿。」
茱莉頓時感到受侵犯。「可是它是我的皮包。」
「而且很管用。你聽啊,我擔心你的腳,所以替你出去走了一趟。瞧!」她掏出一疊信。「我雇了一輛馬車,向克利夫蘭、金斯頓、李奇蒙,和其它幾位公爵收取郵件。都在這兒——巴斯城所有公爵的信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