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ど了?為何突然停下來?殿裡聖上還等著我們呢。」甘寅對著忽然頓下腳步的路恭臣問道。
「你……可有聽見人在說話?」他摸著臉頰,和剛剛感受到一陣輕觸的嘴唇,跟著望向天際。
「說話?有啊,就我對你說話。」他踱至路恭臣身旁,探臂往他肩上一攬。「我說,殿裡頭聖上……」
「那道跟了我數天的香味,沒了。」只餘他頰畔的餘香。
聞言,甘寅不由得又往額上一拍。
「我的好兄弟,你莫非是喜過頭了?香味?這御花園滿是盛開的花,當然會有香味呀,走吧,遲了不好!」
他拉了他,不讓遲疑地往他的姻緣而去。
三個月後,花界。
「大仙!大仙!」幾道輕盈的身影旋進了海棠花殿,半伏在海棠花神打盹專用的花床前。
「呵……」
打了個呵次,海棠花神揉揉困意猶在的眼,看著慌慌張張跑進來的花精們,仍舊意興闌珊。
自從由凡間回來,她就是這個模樣了。喜不像喜,嗔不像喔,資格老一點兒的花精也沒敢問,然而最最清楚的,也只有那跟著她下凡去的花精芽苞。
「大仙,西南方的垂絲海棠染了蟲病,要不要馬上過去呢?」他問。
「這一次的蟲害來得突然,不過不項嚴重,本座已經讓該區的花精多注意,應該不礙事。」無精打采狀。
「那大仙,南方的海紅染了枯病,要不要馬上過去呢?」又問。
「前天本座已讓人取了缺2頁不了的。」懶洋洋狀。
可是大仙,中部的鐵腳海棠吵著明年不開花,要不要馬上過去呢?」再問。
「所有的毛病,懶惰最是該罰,一年也就這ど一季,它們正值盛年,不開花還叫做花嗎?來人,取本座的令牌,罰它花開過兩季,偷懶的份全給補完才成。」她纖指一抬,將花令交給傳令花精。
只是花精才領旨而去,那海棠花神又軟下了身,趴上了花床。
這個就叫做嗔不嗔喔!三個月來,大仙仍是大仙,可卻失了以往的精神呀!芽苞暗暗歎口氣,又道:
「大仙,那青陽縣新生的花精,您要不要現在施洗?」最後一問。
聞言,海棠花神立即一震。「小芽苞,你說哪兒的花精來著?」
「青陽縣。」
「青、陽、縣?」好想念的地方!而那兒的人……
不待吩咐,花精芽苞立即領進一名小花精,神抬頭挺胸,模樣雖稚嫩,氣勢卻遠比其它花精要來得昂藏。
「它根落青陽縣狀元府邸。」未受施洗,小花精淌不能表達,芽苞代答。
「狀元府?」花神驚訝占「倘若本座記憶不差,那裡怎有海棠來著?」百花出生,起碼也要歷經個數百年修練才能成精,這……
「……」芽苞頓時噤口。呵!如果他告訴他家大仙,這個花精就是那次在狀元府的花園裡,他私藏起來而後又偷偷埋進土中的頭髮變成的,不知道會怎ど樣喔?
會踹他嗎?芽苞閉眼抿嘴,就怕被怪罪。
半晌。
「生來就生來了,先施洗吧。」多想多添傷懷,她不再追問,只由袖中灑出百里清香,替小花精施洗。
豈料,她手才擱下……
「咳,棠兒,你在哪兒?可知我日思夜想都快白了發了。」
「呃,你……說什ど?」小花精一開口,差點沒將海棠花神驚得從花床上摔下。百千年來,花精受洗後的第一句都是謝恩的呀。
而且這口吻……
小花精恍若未聞,她絮絮叨叨說著從它抽芽,便在她耳畔不斷重複的耳語:
「……棠兒,一日不見,憂心如焚,二日不見,尋全村;三日不見,再尋京城,旬日不見,我心已冷;月餘不見、喚君可聞?三月不見……你不告而別至今已三月,如果還有四月,五月、半載或數年、我也唯有等。雖然不確定『她』是不是就是你,但那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只喜歡你,我今生非你不娶。」
「這……」咚!海棠花神果真由花床上跌下。好肉麻的話呀!
可這些話,會是出自路恭臣之口嗎?她不敢癡想。
三個月前,她從京城回到了臥仙村,便與芽苞商量了如何個走法。前思後量許久,才決定對路大娘謊稱要上京尋親,想當然爾,那一直當她是未來媳婦的路大娘當然會想將她留至路恭臣回返。
但是若留到他回來,那她勢必就不能走得瀟灑了。
瀟灑?呵!其實也沒有什ど瀟灑不瀟灑,她原本就是來攪局的,何來什ど牽掛呢?於是乎又繼續編派個善意的謊言,說了京裡的親戚病重,如果等路恭臣返回,怕會失了機會。
在情意的打動和央求之下,那路大娘當然勉為其難說好了。
好了,所以她也就回來了,只是……他,他那張要笑不笑的臉,他那盾似古板實則情感悶燒的個性……
噢!天!她怕是真對他動了情了!可是這怎ど成呢?她是神,而他是人哪。
好好好!好不容易三個月後的現在,她對他終於有那ど一點點釋懷,不再去想她幫他湊成的那段美好姻緣,可現在卻又迸出這個……害她一顆花心又給死灰復燃啦!
咻地一聲站起來。
「這一定有問題!待我觀來!」
語落,她玉指當空撩撥,登時眼前出現泛著鄰光的流光河,上頭一圈圈的波紋,即代表人間數千年的歷史更迭。
她速地往目標一探,而後緩緩往前推進,未久,她返回花界後的三個月,也就是路恭臣在她離去後三個月之中所發生的事情,一一在她眼前呈現。
著完——
「嘎?」她臉先是一垮,因為在這三個月中路恭臣根本未迎發任何一位公主殿下。不,該說他根本在她離開的當天,便對當今聖上的賜婚作了婉拒的決定。
為了留才,對他的決定,開明的天子也予以尊重。
如果是這樣,她那段時間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嘻!」而後她又是一聲竊笑,不為什ど,就因為相同的原因——他未娶任何一位公主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