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蕾一出現,那些像剛才聽到的那樣在吟誦的女人全部站了起來。
季蕾止住了腳步。「她來了!」她尖聲地叫道,「這就是我們的黑暗王子,撤旦王要的祭品,我們現在把她帶到了!英國人犯下了殺害我們貞德的罪行,要她來償還!」
那群女人聲嘶力竭地歡呼起來。她們湧過來看尤莎。這時,季蕾又說:
「不要浪費對間了,把她獻出來吧。讓她像貞德一樣在烈火中歸天。勃艮地的血淚不能白流!」
她的聲音奇怪而囂張,尤莎聽著聽著突然覺得季蕾服了什麼迷魂藥。她隱約記得一個人說過,女妖們在藥中用的那種藥草常常是含有提煉鴉片的野罌粟。
季蕾移開時,尤莎看見她面前的空曠地中央豎著一根柱子。當那群人推著她朝前走時,她知道她們要把她綁在上面。走到柱子跟前,這才意識到即將發生的事是多麼的休目驚心。她爬過幾推木頭到了柱子。她們讓她轉過身來,用一根繩子把她的腰捆住了,另一根繩把她的腳也捆了起來。她驚恐地發現,不用說她們要把她活活燒死!
季蕾不斷發出刺耳的尖叫聲,那群大多數還很年輕,看起來相當愚昧,長長的頭髮蓬亂地散落在面前的女巫們還在樹林裡尋找著什麼。她們各自撿了一小把乾枯的樹葉,扔在擺在柱子四周的木頭堆上。
尤莎覺得墜入了一個無法醒來的惡夢中。無法相信,這種事情馬上要發生在她的身上了。
季蕾,她在城堡裡看見過的那個穿著高雅的客人,怎麼可能變成這般野蠻,這麼迷糊,這麼狂喊亂叫的一個畜牲?毫無疑問,她服下的藥力已經發作,她激動得瘋狂了。
季蕾一直盯著尤莎,見尤莎嘴唇咬得緊緊的,頭昂得高高的,尤莎知道,如果此時她求饒的話,季蕾會感到多麼開心。
突然,好像又餘恨未消,季蕾高聲尖叫:
「貞德燒死時,差一點連短汗衫都沒穿,她為什麼該穿著裙子?脫下來!剪掉!扒走!讓她像個英國叫花子!」
兩個女人急忙服從她!她們把她的緊身衣的衣飾及蓋住上臂的泡泡袖扯了下來。另一個女人把她的漂亮的裙撐和褶裙胡剪亂扯了下來,尤莎的上身只剩下一件背心。下半身也只剩下一條襯裙,遮住雙腿。
女人們把撕爛了的裙子扔到木頭堆裡,從林子裡出來的其他女人又往上面扔了一些樹葉和樹枝。
「把她的頭髮弄散!」季蕾大聲嚷道。
兩個女人擠命扯她的頭髮,使她疼得直往後縮,又不准她叫出聲來。她們奪下珍妮給她別上的頭髮飾針。頭髮散落下來,披在肩上,遮了一點裸露的身體。
「這才好呢!」季蕾嘲笑道,「現在她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了,誰也不用怕她!讓她羞死!就像對待那些殺害我們貞德的英國畜牲和劊子手一樣!」
顯然,貞德的名字對年輕的巫婆們極富魔力,她們象唸咒似的不斷地重複著她的名字。季蕾每說完一句話,她們又叫又喊。
季蕾使出全身力氣,喊道:「這就行了!讓我們召喚偉大的主宰,我們的天主,我們信奉的上帝,祈求他今晚降臨到我們中間吧。」
「我們的主啊,撤旦,我們是你的奴僕!快來吧!來吧!來吧!來到我們中間吧。」
女人們反覆吟誦著這些話,可是現在她們的聲音一點也不輕柔悅耳。相反,她們在嘶叫,在呼號,有的同時還手舞足蹈。
「我們崇拜你!」季蕾呼喊,「我們祟拜你,撤旦!我們是你的奴隸,是你的信女!我們跪倒在你的腳下,你聽見我們的呼號嗎?快來吧!」
「快來吧!快來吧!上帝,我們崇拜你!」
女人們的尖叫聲漸漸增強。綁住尤莎手腳的繩索似乎咬到肉裡去了。她感到,她們的每一句話包藏著禍心。每一次呼喊帶著衝動。
她把目光從她們身上移開,仰望著天空的星斗。她知道上帝會聽見她的折禱的。如果要她死,那麼帶她走的絕不是撤旦,而是上帝。她從小就每天祈禱。她覺得此刻,她的亡母和上帝同在。她感到她已經沒有得救的希望了,但至少她死時知道,死是無足畏懼的了。她與一切善良美好的事物同在,因此撤旦沒有權利召她去。她似乎感到,星斗正把她的全身強烈地往天上吸去。聖人在保佑著她,她可以看見母親的臉了。
「救救我,媽媽,」她祈禱,「讓我勇敢些,讓我不要在這些可怕的女人面前驚叫出醜。」
她覺得母親對她微笑著。她又一次聽見了季蕾蓋過別人的聲音。
「來吧!撒旦,來吧!聽聽我們的呼喚吧!我們在期待!這就是你的祭品,這就是將以你的名義處死的英國婆娘!」
尤莎把目光從星斗移開,朝下望去,只見季蕾從身邊的一個女人手上奪下火把,向前低下身來。她點燃了最下面一堆樹枝和樹葉。她點火時,尤莎清楚地意識到,這個女人以為火越慢地燒到她,對她就越可怕,使她受到的痛苦也就越大。
季蕾沿著火堆慢慢走了一圈,把燃燒著的樹枝和枯葉挑得旺旺的,眼看就要燒到最下面一堆木頭了。
一股濃煙從木堆中升起。尤莎想,作深呼吸可能有助於麻痺她的知覺,幫助她忍受火苗竄到她的腳下時的痛苦。
「救救我!啊,上帝,救救我!」她祈禱著。
她再次舉頭凝望著星空,覺得只有星星才能看見眼下發生的事情,而且還能設法救救她。
「救救我!救救我!」
這時,最下面的木頭堆燒著了。季蕾發出一聲命令,女巫們手拉著手,圍著燒起來的火堆手舞足蹈起來。
她們還在狂叫著,大聲向撒旦祈禱著。此時,木堆已開始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
尤莎知道死到臨頭了。「上帝,救救我!」她只會說這句話了,心裡連祈禱詞也忘了。她只感到六神無主,她那信奉上帝的心,已漸漸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