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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頁

 

  這一刻,她覺得他正在逐漸的把過去一切抽回去,使她突然失去屏障,再也無法和他抗衡。

  羅伊斯頓夫人沉思著,沒有注意馬車行進的方向,忽然,車子嘎的一聲停住了。

  她探頭向外張望,發現車子停在一片茂密的樹林裡。

  緊接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窗前,打開車門說:「請夫人下車來好嗎?」

  那一剎那,她以為是伯爵追上來了。

  但是藉著月色和車前的燈光,她看見說話的人臉上戴著面具。

  他一定是強盜。

  他手上握著槍,身後還停著一匹馬;她想尖叫,但是矜持和驕傲使她壓抑住了,她不願意表現出自己的怯懦。

  月光下,她清楚地看見另一個強盜正用槍對著馭座上的漢克斯和傑克。

  叫她下車的那個強盜身材高大,肩膀很寬闊,黑面具掩住了半個臉,使她看不清他限中的神色,不過他的嘴角卻帶著微笑。

  「你們要幹什麼?」她很生硬地說。「我這句話或許問得太多餘了!」

  「是的,太多餘了,夫人。」他回答。「我認為有了你的美貌,你頸上的那串翡翠就太不必要了。」

  「我對你的恭維不感興趣。」羅伊斯頓夫人冷冷地反駁著。 「那麼我就要取走了,不過少了女主人的美麗,這串翡翠真是減色不少。」

  羅伊斯頓夫人取下了項鏈,遞給他,一面輕蔑地昂起頭,表示對他的不屑。

  他接過項鏈,不經意地放入手上一個帆布袋裡,目光卻始終停留在她的臉上。

  這時候,她注意到他的穿著和她想像中大不相同。

  她一直以為強盜都是穿二十多年前那種老式鑲邊外套,頭戴棉毛帽。 可是眼前這個人的打扮卻非常時髦考究:圓下擺外套、緊身馬褲,還有擦得雪亮的海希爾靴子。

  一頂高頂帽略微傾斜地戴在他的頭上。

  他的脖子上胡亂紮著一條白色發皺的領帶,那樣子真可以和伯爵匹敵。

  她不禁想:如果伯爵此刻在這兒,兩個男人在這種情況下相遇,一定是很有趣的事。

  可是她忽然想起,伯爵要是在場,她就不會毫無戒備地走這條路了,這只能埋怨自己,而不能責怪其他任何人。

  「我希望能將夫人的耳環、手鐲和結婚戒指一起帶走。」

  那個強盜打斷了她的思緒。

  羅伊斯頓夫人自知無法拒絕,只好把鑲著大鑽石的珍貴耳環交給他,再將手上的鐲子一個個取下來。

  在她把結婚戒指遞過去的時候,月光照到了她左手無名指上的另一枚戒指。

  強盜的目光盯住那枚戒指,她情不自禁叫了起來。

  「不行!」

  他似乎吃了一驚。

  「不行?」他說。「為什麼呢?我想夫人應該不會吝惜這麼不值錢的東西吧!」

  「這東西的確不值錢,但卻是我母親唯一的遺物。」

  她抬頭望著他,心想他一定不會相信的,因為很多人在遇到強盜的時候,都會說自己的珠寶具有某種紀念價值,他一定常常碰到這種情形。

  「這是全世界吝惜自己財物的人最古老的藉口。」她記不清是某人說過這麼一句話,還是某出戲裡有這樣的台詞。

  那個強盜似乎在猶豫著,她乞求說:「請你……請你把這枚戒指留下,它對我真的很重要。」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想你是不會管這些的。」她黯然地說.她想:再說什麼也沒用了,於是就取下了手上的戒指。

  這時候那個強盜卻轉身走開了,她看見他把裝珠寶的小帆布袋放進鞍袋裡。

  她下意識地跟著他走過去,他一轉身,發現她站在身邊。

  她把戒指遞給他。

  「這是你要的東西。」

  「你常想你母親嗎?」他突然問了這麼一句話。

  「我十五歲那年,她就去世了,」羅伊斯頓夫人回答:「可是我仍然很想念她。」

  「你愛她嗎?」

  「伐非常愛她。」

  「就像我愛我的母親一樣,」那個強盜說。「她幾年前去世了,在這之前,她一直跟我住在一起。」

  「那你真幸運。」

  「是的,我也覺得自己很幸運。」

  羅伊斯頓夫人突然覺得自己竟然和一個強盜談這種問題,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從他的聲音裡可以聽得出來,他所說的話都是很真誠的。

  他的用:字措詞都像個很有教養的紳士。她好奇地盯著她,望著他那流露出仁慈、堅定的嘴唇弧線,那兩端微微往上翹的弧線,和伯爵的薄嘴唇不同,似乎隱藏著一抹神秘的笑意。

  「你是誰?」她問道。

  「向一個強盜問這個問題,不是很可笑嗎?我們向來是匿名的。」他避不作答。 「是的,不過我懷疑你是跟別人打賭,所以才來搶劫我,也許你只是為了找樂子。」

  他微笑了。

  「你也許會做這種事,羅伊斯頓夫人,但是我可是貨真價實的強盜。」

  「你知道我的名字?」

  「你這麼『出名』,只要是住在柏萊頓或倫敦附近的人,哪一個會不知道你?」 他的話裡一點也沒有讚美的意思,羅伊斯頓夫人低聲說:「從你說話的態度來看,我想你是說我……聲名狼藉。」

  「我不會那麼無禮的對你說這種活。」

  「但是你心裡這麼想。」

  「我怎麼想又有什麼關係呢?」 「外界對我的傳聞很多,我不知道你聽到些什麼。」

  「聽到的很多,不過我只相信一半。」

  「我不知道你聽到了什麼,又怎麼知道你相信的是不是事實呢?」

  他笑了,因為她說話的樣子像個孩子,而不像成熟的女人。

  「你非常美,羅伊斯頓夫人!」他停了一會兒說道。「所以我很替你惋惜。」

  「惋惜什麼?」她問。

  「惋惜你的名字竟然和酒吧裡的醉漢、俱樂部裡的紈褲子弟連在一起。」

  「你怎麼知道這些事?」她憤怒地問;他做了個手勢,然後把目光望向樹林。月光穿過樹梢,為長滿青苔的地面灑下一面晶亮的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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