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仲齊!你騙人!
於佑發現自己的話得不到對方回應,於是出聲:「你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
「什麼?」回過神來的凌雲冷冷抬起眼。
她不會受傷的。她告訴自己,本來嘛,人一生下來就會帶給別人負擔,被當作負擔又怎樣,這是他自找的,怪得了誰──一而再、再而三,她在心裡重複這些話,倔強到不肯對自己承認方才偷聽到的話和現在於佑的話讓她覺得難過。
「你也許喜歡仲齊,但你不愛他。」如果愛,就不會讓他不安。
冷冷的眼閃過怒氣。「你憑什麼說這種話。」
「旁觀者清。」
「那麼照你的意思他是喜歡錯人了。」
「愛錯人,你只會讓他不安。」他直言,只希望她能有所改變,好讓駱仲齊能安心地將全副心力放在工作上。
「那麼身為他好朋友的你有什麼指教?」凌雲雙手抱胸,等著他長篇大論中最重要的一段。
「讓他安心,在他可以看得見的地方。在比賽前的這一段時間他需要的是心無旁騖,但是你不在他身邊他無法安心。」
要她把自己囚禁在他身邊,「於佑,我突然發現做你的朋友絕對比做你的情人幸福。」
於佑挑了挑眉,對她的話並不以為意。
就算這樣,她還是要說完:「你或許有情,但我懷疑當你觸及愛情的時候又會怎樣。倘若那個時候我在場,絕對絕對不會讓你好過,沒有人可以在惹毛我之後平安無事的,你最好要有所覺悟。」
不認為這種威脅有放在心上的價值,於佑哼聲以對。
「你總有一天會後悔惹火我的。」凌雲揚唇勾起冷淡的笑意,轉身下樓。
「你去哪裡?」
她停下,抬起頭嘲諷地看他。「買飲料。」
「剛才我跟你說的話你聽進去沒有?」
「聽進去也好聽不進去也罷,你又能拿我怎樣。」
「如果你還有一點喜歡仲齊,希望你能照我的話做。」
凌雲頓了頓,下樓前又說:「如果你們需要打雜的人,叫我一聲。」
於佑聞言,放心地鬆了一口氣。他知道她把他的話聽進去了。
※ ※ ※
「你要來幫我?」駱仲齊瞠大眼,對於某個人毛遂自薦的行動很是訝異。
這個某人,不用說,正是凌雲。
「對啊。」笑著伸指拭去他嘴角的麵包屑,凌雲聳肩道出理由:「St.C.的事已經忙完了,我看你們在進行的計畫好像也挺有趣的,怎麼樣?你這邊缺不缺人手?」
「你願意來,我當然有工作給你。」這樣他就能順理成章將她留在看得見的地方、能夠安心,怎麼會拒絕。
「我可不懂電腦程式的東西,我最多只會打電玩而已。」
「我們正好需要一個軟體試打員來試試我們設計的遊戲。」唐恩搶白道:「嘿,凌,這工作很適合愛玩又不事生產的你。」
「閉嘴,唐恩。」凌雲睨他一眼。「小心我向蘇珊娜告狀去,說你欺負我。」
「誰敢欺負你啊。」唐恩怪叫一聲,惹來在場所有人大笑。
駱仲齊為凌雲介紹其他志同道合的夥伴後又說了些話才回到工作上,大家全神專注在軟體設計上,完全不懂的凌雲百無聊賴地看東看西,最後挑張沒有人的辦公桌坐下,眼睛又不知道該放哪邊,先是看這十坪不到的小工作室,後來乾脆發呆,後者佔去她大多數的時間。
一開始的九天,她幾乎都這麼過,因為駱仲齊他們這時候還沒有具體的作品呈現,輪不到她這個試打員上場。
所以,這九天,凌雲覺得像在坐牢。
第十天,同樣始於發呆終於發呆,不過她倒發現主作中的駱仲齊認真的模樣很吸引人,有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她看著他忙碌的背影發呆,雖然還是像個廢人,至少還有注視的焦點。
原來全心全意投入工作的他這麼好看!經過幾天的觀察,她發現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長,也有自己的看法,更因為都是名校出身,所以很難彼此妥協,只有當駱仲齊開口說出結論,大家才會心服口服。
所以這些人對駱仲齊很服氣,她漸漸可以理解為什麼於佑會私下警告她那番話,要她別變成他的負擔,讓他無心工作。
可是負擔……想起這兩個字就覺得胸口隱隱作痛。
她早說過喜歡她很辛苦,是他執意拉她一塊跳進愛河,現在又把她的存在當作負擔看……怎麼想都覺得錯的人是他不是她。
可是被束縛的人卻是她。
唉……還有一個月又二十天。趴在窗邊,凌雲抬眼望天,沒有半朵白雲的蔚藍天色好漂亮。
這種天氣坐在飛機上往下望一定很過癮。她想。閉上眼想像旅行中曾看過的那片一望無際的蔚藍。
這種天氣如果能躺在阿波羅神廟遺址的土地上曬太陽絕對很舒服……
明知道愈是這麼想像,困獸般的桎梏感愈重,偏偏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翻騰的思緒,心思飛到遙遠的一方。她看見自己像以往一樣背著簡單的行囊,自由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觀看擦身而過的人臉上不同的表情。
「在這裡設計一道關卡,然後──」不經意回頭,瞥見趴在窗邊不動的背影,駱仲齊心虛地別過臉,重新埋首討論桌上。
他知道這樣對她而言已經算是束縛,也知道自己之前揚言不會束縛她的承諾,但他失約了,違背承諾,變成束縛她的人,讓她只能像籠中鳥一樣望著天空發呆,想飛也飛不出去。
這十天,他雖然忙也會分神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他發現當大家投入工作的時候,她會坐在椅子上發呆;等到大家累了想休息,她才會回過神開始像他熟悉的凌雲說著挑釁的話逗弄夥伴。表面上說是為了好玩,實際上是在提振大伙的精神。然後等大家又回到工作上,她就繼續發呆,或者看著窗外,直到有人叫她為止。
在他面前,她依然愛笑,依然說話挑釁,卻隱約失去了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