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釋謙凝視趙靖心那張淚痕斑斑的臉,他突然掩不住心痛。對趙靖心的轉變和佔有,對白葦柔遭受到的無辜傷害,他都心疼。
種種因果,全都因他而起。
「靖心,我不怪你,但你怎麼能讓嫉妒驅使你去傷害另一個人?」他悲哀地看著她。「面子真對你這麼重要?」
「因為我沒有辦法!」趙埔心終於哭出聲。「我好幾次……好幾次都告訴自己那是不對的,可是我沒有辦法忍受一個妓女在我丈夫心裡佔有這樣重的地位。釋謙,我不是你,我沒有你的寬容慈悲;你是我的天,我要你是乾乾淨淨、纖塵不染,我怎麼能容得下我的世界有污點?釋謙,我幫你找別的人吧。不要葦柔,這世上一定還有比她更好、更美的女孩兒,她……她讓我受不了呀!」
就在那斷斷續續的哭訴裡,喬澤謙突然分不清趙靖心究竟想保護的是甚麼?是他一直潔淨無垢的名聲?還是她為自己訂做的世界?
他和白葦柔之間,不也是純淨無垢的相愛嗎?彼此心靈不再殘缺,是為終於找到另一半的幸福。原來是為了不想傷害溫柔可人的趙靖心,他勒令自己放開,要自己好好對待她;結果,趙靖心卻比他想的還堅強敏銳。
甚至,這分剛強還重傷了白葦柔。
「我不會再跟葦柔有接觸的,你不要哭了。但我希望你也不要再為難葦柔。」
走出了房間,喬釋謙不由自主地打住腳步,彷彿這才清楚意識到他說了甚麼。
不再跟葦柔有所接觸!喬釋謙渾身再也止不住戰慄……
沒有苛責、沒有怒氣,房間內的趙靖心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安靜離去,張嘴想喚住他,但卻喊不出聲,因為她不知道她還能說甚麼。
喬釋謙的保證,是那麼地斬釘截鐵。
而她和他之間的結果,也是那樣斬釘截鐵地決定了。
趙靖心覆住臉,眼前對白葦柔的恨意在突然之間躍升了數倍。
「小姐。」不知情的繡兒輕輕扣著門叫。
趙靖心坐上鏡前,抹乾淚痕問:「甚麼事?」
「老夫人請你去一趟。」
☆ ☆ ☆
「你不聰明,但也不笨,竟想得到用這種法子攆白葦柔走,我可是低估你了。」喬老夫人並沒有客套甚麼,遣退所有人,劈頭一句打得她頭暈目眩。
「婆婆在說甚麼?媳婦……媳婦不知。」趙靖小腿一軟,跪下來猛打哆嗦。不解為甚麼才不到一刻鐘,這件事已經傳到老夫人耳朵裡。是釋謙說的嗎?趙精心質疑著。
「不是釋謙說的,他沒這麼嘴碎。」喬老夫人看透她心思似的,冷冷笑了起來。「瞧前些日子他護你護成那個樣兒,就算知道你害了白葦柔,只要你哭一哭,流下幾滴眼淚,他也只會歎口氣,捨不得苛責你一下的。」
這番挖苦激怒了趙靖心,而讓她必須跪在這兒,一再容忍這老女人糟蹋的最大理由,不就是她無子嗣嗎?
「婆婆,您為甚麼一定要逼媳婦?」趙靖心忍無可忍地嚷起來:「就因為靖心一無所出,您就要這樣逼我……不能生育的痛苦,您也是過來人,為甚麼……」
意識到自己說了甚麼,趙靖心覆住嘴,愣愣地瞪著喬老夫人逐漸鐵青的臉。
「很好,很好。」喬老夫人渾身發抖,不怒反笑地點點頭:「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反過來指責我的不是:你知不知道就憑自這一點,我可以讓釋謙休了你,你懂不懂?」
「婆婆!」她跪下來,惶惶地喊著:「靖心該死、靖心嘴笨,求婆婆原諒靖心!」
喬老夫人只是冷漠地望著她。
「何必道歉呢,這番話忍在你心裡多久了?早想說了不是嗎?你太清楚我這老太婆沒半點支配釋謙的能力,才會躲在釋謙背後氣我。」
「靖心不敢這麼想。」她慌亂地連磕好幾個頭。「婆婆說這番話,是要折死靖心啊!」
「我不知道釋謙還要多久才想擺脫你這種人,我不通情達理,但我做人做事從來不虛偽,我從來沒否認我要孫子的決心;倒是你,一方面又要當個心地寬容的少奶奶,背地裡卻挖空心思想把白葦柔給攆走。真聰明!誰都不攆,獨獨就攆了讓釋謙動心的白葦柔。我等這機會等多久了,你倒是厲害,到這時候竟也會拿我不會生的事實來壓我。哼,釋謙不是我親生的,但我也從沒虧待過他親娘,更沒存心要絕喬家的後。你要真有那分心喊我一聲婆婆,不如摸摸你自個兒良心好好想想。」
「婆婆!」
「要不是我那天在大廳裡聽釋謙和那個老鴇吵成一團,恐怕也不會知道你這等心思了。看來,你跟倪家少爺可是餘情末了呀,他也夠義氣,竟幫了你私綁白葦柔。」
「我沒有和倪振佳私情未了!」趙靖心哽咽地喊。「我甚麼都沒有做,婆婆不能因為別人的片面之辭,就扣我這麼大的罪名!」
「扣你?我這麼大的閒工夫。」喬老夫人哼哼一笑,隨手自袖子裡抽出封信來,扔到趙靖心面前。「這信兒可是倪老爺派人親自送過來的。要不是他們打了葦柔理虧不敢吭聲,這要傳出去,你這個有夫之婦與單身男人私相授受,到時候毀掉喬家的,不是白葦柔那個妓女,倒是你這個不知檢點的女人了。」
她淚眼模糊地盯著那封信,聽著喬老夫人如刀割一般的話語,只覺得悔不當初。
「你跪在這兒給我好好想一晚。」喬老夫人冷冷一笑。「當然,如果你不當我是娘,也可以叫你的丫頭扶你回房睡去。這信嘛,你還是趕緊收起來,省得給人瞧見,那可是幾張嘴都說不清了。」
斗大的房間裡陰涼得可怕,趙靖心直挺挺地跪著,腦子一片空白……突然間,長久累積的怨怒和委屈自心裡席捲而上;她扯散頭髮,發瘋似的卜伏在地,心裡起了咒恨的念頭……如果葦柔死不了,那麼就讓背叛她的釋謙死吧,她咬牙切齒地想著。釋謙死了,那麼她就永遠不必擔憂面對一切,沒有人會逼迫一個寡婦為了傳宗接代而背負這麼大的代價。她是喬家的少奶奶,永遠都是。她不要別人說她一無所出,才容丈夫納了那個妓女為妾。再者,這麼髒的女人……她瞻寒地想著。不要!說甚麼她都不能接受!她寧願自己是個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