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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浣浣最初是被女人尖銳的叫聲給吵醒的,而後,接著一陣沒頭沒腦『砰砰碰碰』的撞擊聲,令她彈起身子,對樓下的喧鬧大皺其眉。
她心念一動,下床穿衣整裳,門還沒推開,就被人用力拉住。
『幹什麼?』她猛然收口。
嚴正的頰上有傷,臉色難看無比,他手裡提刀;還來不及問話,侯浣浣又被他拖了出去。
『別這樣拉拉扯扯的,我自己有腳。』她喃喃抱怨,旋即又問:『其他的姑娘呢?』
『別問東問西的。』他推她一下,踢開另一扇門。
『我叫你別推——』抬起頭,她眨著大眼睛,瞪著走廊盡頭握著燭台的男人。
天!半張鬍子半張臉,不是那個一事『無成』,還會有誰?
看來,這狄無塵也不是那麼無能嘛!至少行動還挺快的,就是不曉得他找到什麼了不起的幫手來;不過,這也表示,她更不能讓他知道她是誰了,侯浣浣堅定地想。
嚴正把刀子朝空中胡亂一劃,看似擋在她身前,實則是把她當現成的人質。
『閣下究竟哪條道上的?那些姑娘都已經給你放了,別欺人太甚。』
『還有這一位呢!』狄無塵望著侯浣浣。
她的長髮垂在胸前,沒有下午的濃妝艷抹,五官看來格外清爽;身上沒有華麗俗氣的服飾,她更美了!
這樣天仙般的女孩,竟淪落在風月樓這樣污穢的地方,狄無塵忽然有種不捨,撇開在那些女人堆裡找不到朱清黎的問題不說,至少他得把她給救出去再說。
『讓她過來。』狄無塵命令。
『不!』
一個字眼,卻同時響起兩個聲音,狄無塵瞪著說話的侯浣浣和嚴正!傻了。
『你聽到了,這位姑娘是自願要跟我走,閣下可別不知趣!』嚴正嘿嘿冷笑。
狄無塵把燭台略略上栘,她清亮的眸子,看不出有被下藥的痕跡。
趁狄無塵分心,嚴正把刀擲向他,而後拉著侯浣浣衝進廂房裡。
房門被緊緊拴住,侯浣浣被嚴正拖上房裡一張大床前。
避開那一刀,狄無塵再跟上,臉色卻鐵青了一層。該死!這侯浣浣究竟是什麼來頭,給他消息,卻不願跟他走!
房裡的嚴正跳上床,咬牙切齒地瞪著門口;他看見那一臉鬍子的男人的巨大影子,被燭光凝聚在門板上,看來有說不出的森冷、可怖。
然後,門閂開抬震動,嚴正轉向侯院浣,開始用力拉她上床。
『你幹嘛?』侯浣浣心驚,想掙脫嚴正的手。
『上來!』嚴正對她咆哮,見她仍不從命,他硬是半抱半拖地將她拉上床。
見他動手動腳,侯浣浣怒極攻心,不假思索,她揮手便朝他打去。
但是拳頭還在半空中,她便覺得身子往下陷落,原來嚴正將大床兩側吊幔一拉,他們兩人所站立的床板頓時塌下;她慘叫—聲,跟著嚴正滾進了地道。
那最後一聲尖叫,讓狄無塵放棄了文明舉止,他毫不猶豫地把這扇該死的門給砸破,裡頭的門閂『卡啦』一聲斷落,他焦急地走進房,但在房裡等著他的,只有一片安靜。
靜得彷彿剛才聽聞的尖叫聲,完全是他的幻聽。
侯浣浣不見了,那個叫嚴正的頭頭,也失蹤了。
走近床前,他銳利的視線,掃過床沿一小塊灰塵。
『好大的魄力,老大,我從不知道你的腿功如此了得。』門外,響起馮即安帶著笑意和讚賞的聲音;狄無塵則逕自在床前蹲下,仔細檢視那些灰塵。
把那些姑娘送到地方官府將事情交代完,馮即安便立刻趕來。當他瞧見因打鬥而被弄得亂七八糟的風月樓,馮即安一路上樓,都沒停過笑聲。
真他媽的有意思極了,認識老大這麼久,從沒見過他這麼認真地幹過一場架,馮即安笑忖——看來,這件事的背後一定不簡單!
『事情都安排好了?』狄無塵起身,開始在床四周的牆壁上輕輕敲打。
『唔!』馮即安應了一聲,好奇地看著他的舉動。『老大,你在幹嘛?』
『他們在這間房裡消失了,一定有機關讓他們遁逃。』狄無塵回答,手邊沒停止繼續摸索。
『你說的「他們」是指誰?』馮即安問道。
『侯浣浣,還有那個頭頭。』
馮即安呵呵地笑起來。『哦,原來是那個美人哪!』
狄無塵真的很不喜歡馮即安那揶揄的口氣,那讓他不自在。
『如果不打算幫我,就閉上嘴,要不就給我滾出去。』
馮即安濃眉一挑,更加確定狄無塵的不對勁。好吧!難得他會鍾情一個女人,不如就幫個小忙,湊合一下好了;至於此行的目的,那位朱清黎,就先把她扔到一邊去吧!對馮即安來說,兄弟的事可比對王爺的承諾重要多了。
『老大,你想要侯浣浣?』他嘻皮笑臉。
『你討打嗎?』狄無塵停下動作,扭頭一陣咒罵。
『那你幹嘛追她?』
『我追的是嚴正。』他吼起來。
『真的?不追那女人?』馮即安不受影響,嘴笑得愈咧愈開。
狄無塵惱怒地歎一口氣,再也不理他,低頭繼續忙自己的事。
馮即安一針見血的問題惹得他狂怒不已,他氣馮即安說對了,他的確是想要侯浣浣。這段時間,他把所有的事情都過濾了一遍;在倉庫裡,那女人一眼便看穿他的身份,甚至他還沒開口,侯浣浣就知道他要找的人姓朱,憑這點,她真的很怪異。
朱清黎的失蹤,跟她絕對脫不了關係。
『老大,你把嚴正的手下扔到哪兒去了?』見他不悅,馮即安識相地換了話題。
『誰知——』本來沒好氣地回過去,忽然心生一念,狄無塵住了口。
一抬眼,看到馮即安的笑容更熾,狄無塵知道上當了。
無法對馮即安拳頭相向,他悒悒地走出房門,想著要把這筆帳算到嚴正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