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舊晚會一向是有排場,有華麗的人群,唯有太過正經八百的表演才會讓人乏味無趣。因為,對四年來早已經歷各種演秦場面的學長、學姊而言,來點不一樣的,才夠引起他們的興味,就為如此,尹兆倫那票人的「破銅爛鐵」才能上得了音樂系的來帶氣氛。究竟是哪個混蛋的餿主意?!我早已緊張得想不起來。
「夏慕槿,你在找啥東西啊?」後台一片兵荒馬亂。
「假髮,我的假髮上哪兒去了?!」為了效果,我特別訂製了一頂紫色的短髮。「哎呀!你應該先換衣服再戴假髮,不,先化妝再戴假髮。」汪汪和徐景文特別充當我的助手兼傭人。「反正你們全幫我備好擺在化妝台上,我先去外面透個空氣再回來。」我已有了窒息的難受,想不到乖乖女到——毫放女之間的角色轉換,我是真的不適應。站在活動中心外的廣場上,倚著一旁的榕樹,我茫然得望著星空。
「從皓,你們可來了。」我聽見了蘇阿姨的嗓門。
「抱歉、抱歉。因為淺晴人不舒服,我陪她先去看了醫生,怎麼?小槿表演過了嗎?」他今晚穿的是米色的休閒裝,把他那原本沉鬱的外表洗刷得年輕明亮。拜新婚之賜吧!我想。「還沒,淺晴呢?」蘇阿姨又問。
「哦!她去上洗手間,你跟大哥就先進去吧!」
沒一會兒,薛淺晴出現了,飄逸的長髮加一席米白色的洋裝,「大家都來了嗎?」她輕聲細語,笑容甜美。「嗯!就等我們了。」他伸出手臂,挽進她的溫柔。
這一切,配合得那麼天衣無縫!就如同當年的冉從皓與夏季珊一般。
而我,走了這麼一大段,卻依舊只能在旁觀看。
宿命不可違,直到這一刻,我才認了。
「各位接下來的表演,是由本系二年級的才女夏慕槿與發嘯三人組破天荒的攜手演出——」我一上台,就看見了冉家一家子和我爸目瞪口呆的蠢樣。
情有可原!因為我穿上了尹兆倫為我準備的銀色衣裙,是超級短迷你外加中空設計,再配上一雙長簡靴及一頂紫色的怪發,說實話,連我看了都差一點心臟病發作,更何況是台下那一堆「老人家」?一連串的西洋熱門組曲的確把現場炒熱了起來。鼓聲、鍵盤和電吉他讓我的情緒淹沒在沸騰的音符下,更重要的是,我要刻意忽略冉從皓和薛淺晴存在的壓力。我想,這一場的表演我是押對了,至少,我不會在輸盡之後,還淪為與薛淺晴相互比較的角色而已!我唱得聲嘶力竭!
我喊得痛徹心肺!
好個送舊晚會!代表著我將在今夜的奔放中,送走了夏慕槿昔日的一切。送走了「驚魂未定」的老爸及冉家人,我再留下來和尹兆倫他們狂歡一番。「小槿,你喝醉了啦!」尹兆倫扶著我。
「有嗎?!那我該回家了。」我沒忘記老爸方才「嚴厲」的眼光。
「好!我送你。」
尹兆倫也算體貼,寧可丟下那票朋友,就為了送我。於是,我上了他的機車,便昏沉沉地把頭靠在他的背上睡著了。「小槿,下車了,醒醒啊!」
「哎喲!人家困死了。」我真是酒喝太多了。
「撐一下嘛!一會兒就讓你睡了。」他扶起我,走著走著。
「我家到了嗎」」我撐起眼皮看了周圍一下,又說:「這不是我家,你搞錯了。」「尹兆倫,你幹嘛?這是什麼地方?」我忿怒地推開他,一臉驚慌。
「你少來了啦!人都來到這地方,還裝副聖女貞德的模樣。」
「啪!」我反射性地給了他一巴掌,想打掉他齷齪的想法。我拚命地踢著、掙扎著,卻只是讓他更使勁地肆掠我的全身上下。就在他一把撕了我的上衣之剎那——「你這個禽獸。」是他。救我的,是冉從皓。
尹兆倫再色膽包天,此刻的他,也只有夾著尾巴逃命的份了。
只是,衣衫檻樓的我,如何面對眼前既成的窘困?!
「我、我……」我用手抱著胸前殘破的衣衫,臉色慘白又頻頻顫抖地無法說話。我們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來到上次看夜景的地方。
他把車子熄了火,臉色鐵青地不吭一句話。
「謝謝你,救了我。」我慚愧得無以復加。
「對不起,我知道是我錯了。」我只能低著頭,默默地接受一切責備。
可見——他還是挺在乎我的!
只不過,那又有何用!他已有了薛淺晴,他再如何關心我,也只限於這十幾年的情誼,跟我要的,是截然不同。一陣心酸,我又禁不住啜泣了起來。
「別哭了!你向來都不愛哭的。」
「我知道,但,這或許是最後一次了。」我拭著淚,堅強地抬起頭注視著他。「你知道我們要回加拿大了?」
「聽說了,什麼時候走?」我的出奇冷靜,連自己都無法置信。
「後天。」他回答著,並燃起一根香煙。
「以前,你在季珊姑姑面前是不抽煙的。」
「那時的我,要煙做什麼?!」他嘴角牽動著,又把手上的香煙捻了,扔出窗口。「難道薛淺晴依舊替代不了姑姑在你心裡的位置?!」我看著他,愈覺得模糊難懂。「是的,我冉從皓這一生恐怕只會愛季珊一人。」談起姑姑,他的眼中猶有傷痛。「那你把薛淺晴當什麼?!你不愛她,怎麼可以娶她?!」突然間,我替薛淺晴抱屈起來。「我喜歡她,我也願意試著去愛她,更重要的,是她完全能體諒我的過去,而她說她不在乎。」但,我夏慕槿不也是如此!
為何候選的名單上,獨漏我一人?
「冉從皓,你好偏心。」我望著車窗外的夜景,喃喃自語。
「我還是習慣你叫我皓叔叔。」他說。
「不可能了。」我歎口氣,把頭靠在窗戶旁,說:「有些事情過去了,就不會再重來。」「那我們以後怎麼辦?」從他的口氣裡,我聽不出他真正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