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美美在豐的帶領下來到介於大廳與左翼的中庭花園,綠意扶疏、流水潺潺、鳥鳴唧唧,一片古意盎然,是很典型的日式造景。
安美美停在一棵古松下,捲起一根籐須把玩,上半身倚著樹幹,顯得既放鬆、又愜意。
一隻蝴蝶忽然吸引她全副的注意力,這種小東西是她以前根本不會佇足觀賞的;但身在如此美景中,突然飛來這麼個色彩繽紛、生命盎然的小東西,她不由自主地竟追逐起那只粉蝶,想像自己正置身於一幅生動美麗的畫中。
霍地,腳下一絆,安美美眼看就要跌個四腳朝天了;但說時遲、那時快,千鈞一髮之際,豐已奔過來將她接個滿懷。
「小心。」
安美美雙頰赧紅,忙脫離他的懷抱。
「我有沒有說過你臉紅很美?」豐捧著她的臉,不給她逃避的機會。
「你別哄我了。」安美美下意識伸手遮住自己的額頭,雖然紗布拆掉了,但在額那道被玻璃劃過的傷痕顯然不可能完全消失了。
「我從不哄女孩子的,我只是說真心話,尤其對我心愛的女孩。」自從安美美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後,他便斷然改掉面對女人時皆來者不拒的惡習了。
安美美但笑不語,移向一株山茶花旁,蹲下來欣賞。
豐伸手進口袋掏出一隻小錦盒,逕自盯視了半晌才蹲到她身邊輕聲道:
「把你的右手給我。」
「幹嘛?」安美美反射地把手藏到背後,眼裡掩不住驚惶。「你要我的右手做什麼?」
豐先是因她的反應一怔,繼而噗哧大笑。
安美美不明就裡地呆望著他。
「我說錯什麼了嗎?」
止住笑,豐搖搖頭,而後仔細地端詳起她,探問:
「休息了幾天,你的氣色好多了。有沒有……想起什麼?」
安美美的神情立即蒙上一層陰霾,黯然地左右擺動腦袋瓜。
「沒關係,慢慢來。」豐不自覺說著千篇一律的安慰辭,然後輕柔地執起她白玉柔荑,打開綿盒,將盒中的一隻純白金戒指套進她的無名指。
「這……」安美美微愕,睜大眸子注視著自己的右手。
「我們的訂婚戒指呀。之前那一隻可能在車禍中弄丟了,所以我又重新去找了一隻一模一樣的回來幫你套上。」
急中生智自稱是她未婚夫,但前日不經意瞥見她潔白柔細卻空空如也、沒戴任何飾物的五指,當下暗呼粗心,便急急忙忙到銀樓去挑對戒指,讓他們這婚得名副其實些。可看遍了金飾,總覺得黃金戴在她手上會顯得庸俗;於是轉移目標改尋白金,最後他被這對躺在不顯眼的角落,卻令他眼睛為之一亮、雕工極其精緻細膩的戒指攫住目光。毫不考慮地,他買下它們,自己馬上套了一隻,此刻再為她套上另一隻;而他心中的愉悅和知足,真是不言可喻。
「豐,我想……」安美美期期艾艾的,不知該如何表達內心的想法。
「想什麼?」豐興味盎然地瞅著她。這可有趣,喪失記憶會令個人轉了性嗎?瞧瞧她一副嬌弱的模樣,和當初相遇時拒人千里外的冷漠簡直是天壤之別。
「能不能……」安美美遲疑了幾杪,而後主動取下戒指遞還給他。「在我還未恢復記憶前,能不能先不要訂下任何承諾?」
「但這承諾是早就訂下的呀。莫非——你不信任我?」
「不,我——」
安美美還沒說完,嘴就讓豐以吻給堵住。他帶點霸氣、帶點懲罰地輕咬她的下唇,舌尖並強行進入與她的,黏著、追著,慢慢地狂野轉變為柔情。他心醉神馳,享受著幻想與現實交融後所產生的甜蜜感覺……她的滋味,果真如想像中的美妙……
然而,安美美並沒像他一樣陶醉其中,這個吻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倏地,一道人影閃過腦海,她忙不迭想捉住它,奈何它的速度太快。
「啊!」安美美尖叫一聲,推開他痛苦萬分地抱著頭縮成一團。
豐猛地回神,見狀心驚,趕緊上前摟著她問:
「怎麼啦?頭怎麼啦?」
「痛……好痛……」安美美咬牙壓抑著。
「美美,放輕鬆、深呼吸,盡量讓腦袋保持空白,照著我的話做,乖。」豐邊說,雙手邊按住她的太陽穴撫揉著。
安美美閉上眼,枕躺在他交疊的雙腿,規律地吐納,讓他的手指替她驅走疼痛。
良久良久,安美美氣息回復平穩,緩緩睜開眼仰望著他,迎上他那雙盛滿關心的瞳孔,由衷地道了句:
「謝謝。」
「若你願意,我希望能永遠就這樣把你捧在手心裡。」他做了個將她捧在手裡、放進心裡的手勢。
「豐……」她瞭解他的好、他照顧她的無微不至,她不是沒感覺;但她就是不曉得哪裡出了問題,總覺得自己等候的並非他。
「好吧、好吧,不給你壓力。」豐咧咧嘴,扶正她道:「這戒指我就暫時替你保管,等到你心甘惰願戴上它時再說。」
安美美因他的體諒而感動得無以復加。明白自己的要求是任性了些,不過,在連她都不確定自己能做些什麼或者付出些什麼之前,背負大多感情包袱是一項極沉重的壓力,會令她喘不過氣來。幸好,豐是位明理之人。
「有些涼意了,走,我送你回房休息。」豐攏攏她的肩。
抬頭遙望逐漸西沉的夕陽,安美美柔順地由他摟著往房間走。
自始至終,他們都沒發現二樓的某個窗戶內,有雙參雜著不敢置信的淒愴目光,正將他們的一舉一動全看進眼裡。
尤其是那個接吻的畫面……那一瞬,司徒青魁感到自己的心被某種不知名的物體狠狠撞擊,心力交瘁的無力感讓他整個人癱在床上動也不動。
大塚虹姬說的是真的?美美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
她真的要嫁給那個跟班嗎?他們到底是從什麼時候就開始接觸的?她愛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