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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校滿懷怒氣的瞪著她,彷彿都該怪她,都是她的錯。

  兩個人呆站了一會兒,突然他笑了起來,僵硬的表情消失了。

  潘朵娜起先認為他專橫又冷酷,現在才覺得他也有動人的一面。

  其實她一眼看到他,就情不自禁地欣賞他。

  她從沒想過居然會有這種男人--舉止優雅,氣概十足。

  繫在他領口的白領結手工細緻,領口緊圍著方下巴的襯衫是最時髦的款式,肩上的灰色流蘇優雅新穎;他手上拿帽子,梳著一個威爾斯王子頭。

  她下意識的為自己襤褸的衣著自慚形穢,那簡直不能和他的華貴相比。

  她一面想著,一面害羞的說:「如果您想安置馬匹,我們的馬廄剛好空著。目前我們只有貝西可用,而這個時候它多半在田里作活。」

  「但願我沒給你添什麼麻煩!」上校答。「而且我也不希望為了找一個修車匠,耽誤太多時間。」

  潘朵娜沒有回答。

  他怕她不瞭解,所以說得直截了當。

  然後他隨著潘朵娜朝馬廄走去。

  馬廄的確乏人整理,破損不堪,屋頂有些破洞,顯然會漏雨。

  潘朵娜推開一扇門。

  看得出這裡以前一定養過不少馬。

  馬棚還算完整,不過灰塵密佈,污穢不堪,欄杆上結滿了蜘蛛網。

  「您的馬車是兩匹馬拉的那種嗎?」潘朵娜問。

  「不,是四匹馬拉的輕便車。」

  她的眼睛一下子閃出光茫。

  「我從沒搭過四匹馬拉的車子,跑起來好快,一定很過癮!」

  「不一定,尤其是你孤獨又狼狽的趕車時更沒意思。」他知道自己說話有欠忠厚,卻情不自禁的為耽誤掉的時間,完全由自己惹出來的車禍而生悶氣。

  他實在不該離開大馬路,更不應在鄉間小徑上奔馳。但光這麼想也無補於事,當務之急是怎麼料理這些棘手的事,其實,他還該慶幸能在這種地方找到修車匠。

  起碼這個破馬廄還容得下四匹馬,沒被舊傢俱、行李箱、木材堆滿。

  「亞當會為您帶點草料回來。」潘朵娜說。「您的馬不見得會舒服,不過總可休息休息。」

  「您已經太慷慨仁慈了,潘朵娜小姐,我十分感激。」

  「您去牽馬之前,要不要來點飲料,蘋果酒…」她說,「這兒有蘋果酒和茶,任您選擇。」

  「我想一杯蘋果酒也許比較管用。」上校禮貌的回答。

  潘朵娜帶他朝前面走去。

  上校與潘朵娜並肩走時,發現她雖然衣著襤褸,樸實無華,卻輕柔典雅,自有一分風韻。

  前天晚上,那位主人家的女兒又胖又俗,真不愧是個「蠢貨」。想到她,就不覺格外思念那位耽誤自己行程的尤物來。

  與其說潘朵娜在走路,倒不如說她像一朵飄浮的雲。

  她由前門跨入一個冷冷清清的屋裡,順手卸下帽子,動作嫻熟得像男人進屋就要除帽一樣。查斯特看在眼裡,愈發覺得她可愛得像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蓮花。

  他從沒看過那麼優雅迷人的頭髮,就跟照亮整個廳堂的陽光一般明麗動人。

  她的臉龐白裡透紅,恍若杏花,嬌憨可人。

  她細長的脖子輕巧柔美的動了動,就跟她做別的事一樣嬌媚。

  她似喜似嗔的對他說:「您不介意先在客廳待一會兒吧?我為您倒杯蘋果酒來。」

  「真希望我沒給你帶來太多麻煩,潘朵娜小姐。」

  「這算不了什麼麻煩。」她邊說邊打開客廳的門。

  上校進了客廳,驟然覺得自己變得好高大,肩膀也特別壯碩。

  潘朵娜朝廚房走去。

  這棟屋子至少需要一打僕人才夠。現在對潘朵娜或安妮來說,都可稱作「無可救藥的寬大」。唯一補救的辦法就是把不常用的房間上鎖,以便維持其他房間的清潔。

  潘朵娜來到廚房,果然看到安妮正在烤麵包。

  「潘朵娜小姐,您的茶還沒煮好。」安妮頭也不抬的說。「我想我知道您要什麼,是不是要塊熟麵包皮什麼的?」

  「你可弄錯了,安妮,我要一瓶蘋果酒。」

  「蘋果酒?」安妮叫了起來。「要是亞當知道中午有蘋果酒好喝,不樂昏頭才怪!」

  「不是給亞當喝的。」她邊說邊從櫥櫃裡拿出酒瓶酒杯。

  「我們有一位客人!」

  「一位客人?」安妮又叫了。「真奇了!上是牧師?」

  「不,安妮,他是你見過的人當中,最有氣派的一位紳士。他的馬車撞上了雷德的驛馬車。」

  「我敢打賭,那個懶骨頭一定又像平常一樣在車上打盹。」安妮扯開嗓門說,「他們憑什麼讓他駕車?他連方向都搞不清。」

  「馬自己知道該怎麼走回來的。」潘朵娜笑了,「而且,我直覺是這位紳士跑得太快了!」

  「紳士應該不是這副德性才對,」安妮說,「你父親在世時,我常跟他這麼說。」

  「爸爸難得有幾匹好馬讓他騎。」潘朵娜回答。

  她的聲音哽咽,眼睛濕潤。父親去世五個月了,每次一提他,潘朵娜總是心酸酸的。

  他走到廚房旁邊的冷凍儲藏室,其實已沒多少食物了。

  祖父還在的時候,這兒裝滿了大碗大物的乳酪,大塊大塊的牛油和滿籃滿筐的雞蛋,而現在只有幾個安妮當寶貝的雞蛋,不是特別節日還不能吃呢!另外有一瓶牛奶,是安妮每天上午到鄰近農莊要來的.在大理石板下面有三壇自己釀的蘋果酒。

  父親常說那是亞當的薪水之一。安妮卻嗤之以鼻,認為他們供應不起。潘朵娜還是堅持應該給亞當喝。

  罈子才剛封好,她打開一壇,小心翼翼的倒到酒瓶裡。

  她把酒瓶帶回廚房,擱進安妮端著的銀盤裡,上面已經放了兩個酒杯。

  「前兩天我才把這些銀器擦好,看樣子我可是做對了。」安妮說。「我老是拖著沒動手,後來實在看不過去了,才擦乾淨的。」

  「我相信客人一定會注意到它們有多亮。」

  事實上,她覺得梅爾山莊不可能有任何事會引起上校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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