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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怎麼不再多坐一會兒?」

  擎葉還要留他,任烜卻一溜煙的跑走了。

  嗚,他待在王府內很無聊耶!又不能老是出府去找獨孤垣,更不能溜到中原玩樂,想說要再向任烜問一些奇聞異事的,他居然又跑了,唉……

  ※※※ ※※※

  迫不及待的來到迷疊的昔日住所,任烜難掩心頭悸動,敲了敲緊掩的門,手因為興奮而微微顫抖。

  離別兩年後的重逢,多麼令人期待啊!

  門被推開,一位回鶻族老婦拄著枴杖走出來。

  任烜認出此人。

  「伯母,是我。」他用回鶻族語向那名老婦急問:「妳還記得我嗎?」既然迷疊的母親還住在這兒,那就代表她也在這裡。

  老婦瞇起眼看了任烜好一會兒後,總算開口了:「不認得。」

  她轉身要合上門,卻被任烜抵住。

  「伯母,我是任烜啊,迷疊在嗎?」

  只見老婦何僂的身子大力一顫,好半晌,她才回過頭看他,眼裡覆上一層寒霜。「不在。」

  「那她什麼時候回來?」他可以等。

  老婦瞪著任烜,下垂的唇角用力抿起。「永遠也不會回來了,你走吧!」

  她又要拄著枴杖進屋,任烜這次比她還早一步的先側身進到房子內,擋在她面前。

  「妳說什麼?」這話是什麼意思?任烜的聲音在發顫。

  老婦冷冷睨著任烜,手中的枴杖用力往地上一頓。「她死了,死了整整有兩年多了,你還想怎樣嗎?」

  下一瞬,腦子彷彿追到閃電狠劈過一樣,任烜有好半晌無法反應,原本溢滿興奮的心都被如鬼魅盤纏而上的心悸緊緊攫抓,用力掐緊,使他幾近昏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妳騙我的吧?」他不相信!

  就算她改嫁了,也不用因為不想見他而編出這樣惡劣的謊話,他任烜並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所以,告訴他實話吧!他只是想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

  老婦原先拄在地上的枴杖在此時倏地舉起。「我騙你什麼?她死了,在進宮的那一晚,就上吊死了!」

  枴杖不留情的打在任烜身上,發出沉沉悶響。「都是你,是你這該死的漢人迷了她的心,害她眼裡只有你;為了你,她放棄了榮華富貴,放棄讓家裡能翻身的機會,就這樣不負責任的走了,都是你的錯!」

  一記又一記的憤怒責打重重落在任烜身上,是老婦壓抑了兩年多的咆哮。

  任烜也不閃避,只是由著她發洩。

  「你若真的愛她,為什麼要害她?既然愛她,為什麼不阻止她?為什麼不救她?就連她死時也還緊緊抱著你送她的那幅畫,怎麼樣也不願放手,你為何不來看看她?任由她一個人這麼樣傻傻的為你犧牲了寶貴的一條命,換回來的是什麼?我可憐的女兒啊!嗚……」

  老婦手軟了,再也沒力氣舉起手裡的枴杖,她軟軟坐倒在地,痛哭失聲。每每想起自己女兒慘死的模樣,她心裡就翻騰著錐刺的傷痛。

  任烜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問:「她葬在哪裡?」

  「院子後頭……」

  「謝謝。」他走過老婦身邊,彎身將她扶起。「對不起。」

  說完這句話,他大步走到院子裡,果然看見一方小小墓碑。

  他緩緩走至墓碑前,看著潔白的石面上刻著的字。

  迷疊,妳竟然……

  任烜閉上雙眼,不知道這可是夢。

  伸出發顫的手,他撫上石碑,摸著粗糙的石面,順著刻在上頭的鑿痕,輕輕讀出那泣血含恨的名字。

  這兩年多來自己在做什麼?他天真的以為迷疊已成了修烈穆爾德的妃子,正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或許生了個小皇子、或許生了個小公主,或許還記著他、或許也忘了他。但那都沒有關係,只要她過得幸福,就夠了。

  癡人說夢啊!修烈穆爾德是用什麼手段得到她,自己是最明瞭的。怎麼還動搖自己心中的信念,認為迷疊會好過?他不過是在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找借口而已,說穿了,只是個自欺欺人的懦夫!

  他該拼著這條命衝進宮中的,怎麼那麼容易就放棄?不但放棄這份刻骨銘心的愛戀,也放棄他愛人最寶貴的性命!

  眼角流出滾滾熱淚,任烜跪倒在地,抱著那方冰冷的石碑慟哭失聲。為這遲來的弔唁,為這兩年自己堆棧出的假像幻想,狠狠的痛哭一場。

  迷疊啊,他這樣的懦夫對不起她,更低賤的配不上她!

  他的無聲哭號在密雲低垂、朔風呼嘯的天幕下,一聲聲傳入天際,這晚來的悔懺與無法訴盡的思念,逝者可曾聽見?

  此時一隻手搭上任烜抽泣的肩頭。「人死不能復生,迷疊知道你終於來了,也能安心了。」

  婦人已恢復平靜,哀戚的望著任烜悲痛欲絕的臉。「我們活著的人,又何嘗不比死去的人痛苦呢?只是日子還是得繼續過下去啊!」

  她拿出一個畫軸遞給任烜。「這書迷疊一直視若珍寶,我沒讓它一起陪葬,原是為了有朝一日要還給你。我每次看著,就每次難過,你將它拿回去吧!」

  任烜呆呆的伸手接過畫軸,腦海中一陣陣回憶思潮如翻騰巨浪拍湧而來,幾乎讓他無法站穩身子……

  「任垣,畫好了沒?」

  「再等一下,妳別亂動啊!」

  「可我脖子好酸哪!」

  「快好了,妳別扮鬼臉,再笑一次……妳再扮鬼臉,等會兒我就把妳畫成醜八怪!」

  「嘻嘻!那我就把你的酒全部藏起來,不准你再喝酒!」

  「妳敢!」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死別呢?誰來告訴他,這個苦字……怎生書?

  第五章

  征遠侯府大廳

  「維宓,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

  伸出手讓維宓幫自己換藥,司徒玉終是忍不住問道:「我……我覺得自己最近怪怪的。」

  維宓聞言一抬眸。「怎麼了?」瞧這小子氣色紅潤,會有何病痛嗎?他伸手一探司徒玉的脈象,也是沒事。

  「我……」司徒玉嚥了口口水。「我一碰到師父,就覺得手好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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