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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伯死了一年了。」少年搓著手臂,好冷。「房子也沒了。」

  「沒了?」

  「嗯!」少年也感到奇怪的搔搔腦袋。「我有天回去,它就成一堆灰燼了。」

  任烜聞言也覺怪異。

  「你離開前有做什麼事嗎?」房子好端端的會燒掉?除了與人結仇,哪來天降大火?

  「有啊!我本來要煮肉湯,生火生了好久,結果居然什麼也沒吃到!」少年回答得非常氣憤,髒到看不清的臉上還明顯可見忿忿不平的激動神色,可見這打擊有多深!

  唉!任烜手撫著額,深覺無力。這小鬼根本是個沒有常識與謀生技能的笨蛋,能活到現在真是奇跡了。

  自己真的要收他為徒嗎?這分明是塊朽木,不可雕的啊!算了,明天再說,他現在很累。

  「好了,小鬼!」任烜抬起臉。「你該回房睡覺了。」他指指門外。

  少年文風不動。

  「你的房間在隔壁。」任烜又提醒。

  少年還是不打算走,眼裡悄悄染上一抹怨懟。「師父,你要趁徒兒睡覺的時候,丟下徒兒離開吧?」

  這小鬼在某些時候,倒挺精明的嘛!任烜沒好氣的安撫道:「我不會趁你睡著的時候離開的。」但其它時候就不敢保證了。

  少年還是不信。「既然這樣,那為什麼我們不能睡同一間?」

  從他剛剛跟著師父的後腳踏進房門時,就一直被趕。兩個人睡一間不是比較省錢嗎?這其中一定有詐!

  任烜被少年懷疑的口吻給弄火了。「你想知道理由?」自己是不想傷他自尊才一直不說的,他竟還敢如此咄咄逼人!

  少年用力點了一下頭。

  「好!」任烜霍地站起身,將少年用力一把拎起,無視他的掙扎往門外大力一丟。「因為你太臭了,快點回你的房間洗澡,順便連這條抹布也一併給我洗乾淨,知不知道、明不明白?」他將桌上的布巾往少年頭上一丟,咆哮著將他拉出自己的房間。

  真是夠了,沒看見自己忍著寒冷也不將窗戶關上嗎?還不都是因為少年身上那股異味太過刺鼻!還敢說要一起睡,是要把他熏死不成?自己是倒了什麼楣,要招惹上這臭小鬼?

  惱火的又拿起酒喝了一口,任烜隨即又將那滲了水的劣酒一古腦兒的嘔出。

  可惡!他忽然有點後悔辭官了……

  ※※※ ※※※

  夜裡,安靜無聲的客棧二樓,有一道房門被緩緩向外推開。

  一抹人影走出,回身將門輕輕帶上後,轉身往前跨一步,竟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個四腳朝天。

  「好痛喔!」一聲慘叫自地上發出。

  立穩身子後的任烜定睛一看:「小鬼?」

  他瞪著蜷縮在地上的少年,不敢置信的問道:「你三更半夜坐在這裡做什麼?」

  有房間不睡,竟跑來睡走廊,他是哪根筋不對了?

  少年揉揉被踩痛的腳,抬頭定是的看著任烜好一會兒後問道:「師父,你要去哪裡?」語氣淨是質疑與不信任。

  任烜受不了的白了他一眼。「去茅房!這個回答你滿意了嗎?」

  他繞過少年,就要離開,腳上忽然一緊--

  「你騙人!」少年緊緊抓住任烜的腳不讓他離開。師父一定是想要尿道!

  於是,任烜隱忍許久的怒火陡地爆發。「臭小鬼,你在說什麼?」

  他氣得對緊抱住他大腿的少年大吼,殘存的一絲善念讓他沒將少年一腳踢開,可怒氣早已如澆上燃油的火焰,越燒越熾。

  什麼狗屁倒灶的俠義、什麼該死的濟弱扶傾,他不幹了!連去個茅房都要被懷疑阻擾,當初自己是為了什麼幫這個混帳小鬼的?

  對了,是三娘自小灌輸自己的江湖道義嘛!但是這小子又沒被仇家追殺,也沒缺手斷腿或身染重病,四肢健全兼消化良好,自己幹嘛還要照顧他?

  他要喝酒!他要連夜趕到高昌去,不想當這小鬼的狗屁師父!

  任烜惱火的自懷中掏出一堆銀票。「小鬼,這些錢給你,就當我任烜認栽,付錢了事!」

  孰料少年並沒伸手接過,只見他癟得皺皺的嘴巴動了幾下、鼻頭吸了吸、身子抖了抖,然後--

  「哇……」驚天動地的哭聲劃破安寧的夜。「你要丟下我了,你要捨棄我了!」

  客棧的每間房在下一瞬都開了門,一顆顆腦袋探出來,望著在走廊上糾纏不休的兩人。

  「閉嘴!」任烜連忙要少年停止哭泣,但顯然失效。

  「你要用錢打發我,嗚……我那麼努力服侍你,你為什麼還要甩掉我?」少年更加用力的抓住任烜的腳。「我哪裡不好了?你說啊,為什麼要撇下我一個人偷偷離開?嗚嗚……」

  他不要又被丟下,上一回伯伯也是一聲不吭的就走了,自己守著他好久,他都不說話也不睜眼;原本以為伯伯是在氣他又偷懶不讀書,直到鄰居跑來將伯伯硬是埋葬,他才知道自己永遠也見不著對他慈祥又照顧的伯伯了。

  他好怕這種不說一聲就被丟下的感覺,更怕一眨眼間就再也見不到自己最信賴喜愛的人!

  探出頭的眾人因為少年曖昧不清的話開始議論紛紛。

  「他們該不是那個吧?」

  「哎喲!真是的,對方還是個孩子,他怎麼忍心…真是禽獸!」

  「瞧他,有錢就了不起嗎?竟想用錢打發,真是沒良心,以後一定遭天譴!」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罵起任烜的薄情與寡義,投注在少年身上的卻是同情與不忍。

  只見少年兀自嚎啕大哭不止,絲毫沒注意到自己的話已惹來旁人的側目與關注;而任烜一張俊臉忽青忽白,丟臉到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了事。

  算他服了這小鬼,真的是夠了!

  他抬腿往房門內跨,少年也被用力拖入。

  「進來!」

  任烜反手一甩門,將那些流言蜚語全都阻絕在門外。

  被帶到房間內後,少年總算是願意鬆手了,但還是哭泣不休。

  任烜頭痛的迅速找出一條乾淨的布巾,將它浸淫後,就往少年臉上抹去。「別哭了!」他的哭聲真是有夠難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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