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啟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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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他一一想了起來。

  緊隨而來的,是他遲來的恍然大悟:他以為阿濤送他的禮物是向他表白她的心意——他,確實得到了,因為那被他隨手一拋的玉指環,便是那顆阿濤的女兒心,平生雕琢成功的第一樣玉品,送他,意味著什麼呢?況且,那是一枚指環哪!

  一枚男女私下定情所用的指環。

  是他傻,才一時看不清那小小玉指環的含義,才一時衝動地扔了它。

  那時,他猛嚇出了一身冷汗,想也不想地便衝往阿濤的房間,他要去向阿濤道歉,以他十二萬分的懊悔及愛意。

  可,他依舊遲了一步。

  一夜在冷風中受襲,加上傷心失落,阿濤,病倒了。

  數次的昏昏醒醒,緊閉的唇,只吐了一句話:她不要見他。

  任他在門外如何拚命解釋,如何低聲哀求,任他衣不解帶、片刻不歇地在門外守了三日三夜,任他道出千句萬句對不起,阿濤硬是不肯讓他踏入房門哪怕一步,她,不要見他!

  他不敢硬闖進那扇門,既便在阿濤昏睡之時,也不敢從門縫偷偷瞅上一眼,哪怕阿濤不會察覺。

  錯,在他。在阿濤沒原諒他之前,他不要再傷阿濤已受傷的心。

  他一切依她,只侍立在房門口,半步不離。

  可,就那麼薄薄一扇門,硬生生阻在門外的他,已被想見阿濤一面的渴望逼至發狂的臨界點。

  阿濤現在怎樣了?是不是依舊在沉睡中傷心地流淚?心中是不是還在惱他,怨他?三日不曾進食過一口水米,身子能撐得住嗎?

  儘管不斷有人轉告他有關阿濤的所有消息,他卻一字也沒聽人心中,他不親眼看上一看,心,豈會安下來?

  阿濤卻不要見他。

  直到此時,他才明白知道:阿濤在他心裡,到底佔了多大的位置。

  他的心,再也盛不下其他,一個小小的阿濤,已是他今生今世惟一的掛念。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兮。

  他渴望見阿濤一面哪,渴念的心揪成一團,渴念得幾要發狂。

  但他不敢。哪怕是偷掃上一眼,哪怕是匆匆的一瞥。

  一切,他的錯。

  因是他種的,再苦的果,也由他不猶豫地嚥下去。

  自己的錯,自己償。

  他償還的方式,便是任由思念的烈火次次、回回、時時咀嚙他的心,直到,阿濤原諒的那一刻。

  他急躁地轉來轉去,眸中思念的渴切,恨不得將那薄薄的一扇門劈出一道縫隙來。

  「爺——」

  「找到沒有?」他猛回身,急迫地迎上貼身護衛的雙眼。

  朝陽緩緩搖了搖頭,心情一樣的沉重。

  他已帶人將清玉樓內外細細搜翻了三天,只差挖地三尺,可大公子所說的玉指環,依舊不見蹤跡。

  「怎會呢?那夜,我明明將它丟出清玉樓的呀!就算、就算不幸摔碎了,也該有殘塊可尋吶。怎會尋不到?」

  「會不會是爺記錯了?」他也已詢問過聶府所有人,卻沒有一人稱看見或拾到過一枚玉指環。

  「不會!我怎會記錯!」若真是記錯了,或那一幕只是他的夢中所為,該多好!

  就算阿濤不向他表明心意,就算兩人就那麼依舊情意不明地過下去,他也心甘情願啊。

  若,那隨手的一丟,只是夢,該多好!

  「你再去細細尋一遍,這次範圍再大一點,或許我氣力大,彈得入了土或遠了一些。」不管花多大的代價,那枚玉指環,他一定要尋回來!因為,那是阿濤的女兒心哪,是他盼了許久許久的回應啊。

  「是,爺。」範圍再擴大一點,只怕要挖到漾波湖的湖畔了!低歎一聲,朝陽依然領令而去,臨走,瞅一眼瘦了一圈的主子,微歎著再勸:「爺,好歹您也坐下休息一刻,哪怕喝上一口涼水。」再這樣不眠不休地傻站下去,鐵打的身子,又能熬上幾日?

  「我沒事。你去吧!記得再仔細一些。」聶修煒苦笑著搖首,在阿濤沒醒來之前,他惟一能替她做的,便是陪她受苦,替她懲罰他自己。

  無息無聲,長長的一個白晝又這樣過去了。

  冷清夜,再也沒有那清脆的雕玉聲輕輕響起;再也沒了那一個小小的人兒,微惱地陪在他桌前,無聊地絞著手指,斜首瞧他熬夜審賬;再也尋不到那個在燭光下細細賞玉、興奮雀躍的小小身影。

  阿濤,你何時才會醒來?

  阿濤,要怎樣你才會原諒我?

  阿濤,我要怎樣做,你才會重新見我?

  阿濤——我想你。

  悠悠的歎息,次次縈繞在清玉樓的上方。

  醒來吧。阿濤。

  「爺、爺!」春枝興奮地從緊閉門板的房裡推門奔出來。

  「小聲一些!」聶修煒低斥,「不要擾到了阿濤!」夜深入靜,此時,稍稍大一些的聲音便覺刺耳。

  「阿濤、阿濤醒了!」四天,四天!終於醒了!

  「醒?醒了?!」他一把揪住春枝的肩,不敢置信。

  「對!對!這次真醒過來了!還嚷著肚餓呢,」

  「真的?真的?」上蒼,聽到他的祈求了嗎?

  「真的!」春枝重重地點頭。

  「快、快去給她盛飯啊!樓下不是一直備著人參粥嗎?去拿、去拿給她!」天哪,醒了,醒了!

  「是——」她急急地跑下樓去。

  接下來要怎樣做?現在他更不能闖進門去,一切等阿濤好起來再談!

  聶修煒一掃幾日來的狂躁,漾起久違的笑臉,興奮地從樓這一頭奔到那一端,恨不能放聲長嘯幾聲,以洩四日來積得滿滿的憂惱。

  「大公子?」四日來一直盯在阿濤床前的老大夫也終於鬆了一口氣,首次踏出房門。

  「啊——徐大夫,多謝!修煒多謝了!」他深深地一揖到地,無限感激盡付於一禮。

  「不敢當、不敢當。」回手為禮,老大夫面對這誠摯的感激,甚覺羞愧。

  「不,聶家一定要重謝您老人家。您這幾日辛苦了。」揖了又揖,聶修煒感激得不知怎樣才好。

  「大公子也情深意重啊。這幾日老夫都看在眼裡了,天下恐再沒有比大公子更癡情的人啦!」大夫故意回身提高音量,「這四日三夜來,你不眠不休地站在門外,飯也不吃一口,水也不喝一杯,任是鐵打的身子也怕熬不住,聽老夫一言,大公子還是休息一刻為好,哪怕坐下待上一會兒也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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