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入府當差也快一年了,對這府中路徑還是摸不清,每次自己出門總會繞圈子,非得有人引路才行。」夠癡。
「那府中為什麼還要留她?」別說依大哥凡事力求完美的個性,既使府中管事,難道會容忍這麼一個有大缺點的僕傭在府?
「二少,你不要因此就看輕她哦!」朝陽甩甩食指認真指正,阿濤又不是什麼神仙,誰沒幾個小缺點?「她一個人打理石頭閣所有玉器,幹得很負責,很不錯的。」當初,就因為這小姑娘有此才能,大少才格外網開一面,留她在府的。誰知,一來二去,大公子會喜歡上這麼一個小丫頭?
世事難料喲!
「我在做夢,對不對?」垂下掛滿挫折的俊臉,聶箸文伸指捏捏貼身護衛的臉頰,可憐地求證,「一點也不痛嘛!」一定是南柯一夢,大哥又不是傻子,豈會發瘋?
「你當然不會痛!」伸手摔掉臉上的硬爪,射月沒好氣地一哼,「二少,你捏的不是您的臉!而是我射月的!」會痛,痛的也是他這個倒霉護衛!「懶得理你們!」扭開頭,十分不恥二少這副奸滑的德性。
「我要去『英雄救美』啦!」朝陽撤撇唇,準備跌下藏身的粗大松樹,去助阿濤小姑娘一臂之力,領她繞出迷路的可憐境地,若大公子當真喜歡這愛迷路的小丫頭,他這個貼身護衛也護駕有功嘛!
縱身剛要一躍,眼角卻掃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步入視線範圍,輕飄飄踱向正繞圈子的小丫環,那是——爺?
他不可置信地揉揉眼,停下縱身一躍的英姿,與二少等擠在一起,從視線最佳的樹隙一瞬不瞬地盯過去。
「哦哦,有人快你一步『英雄救美』嘍!」聶箸文嘻嘻低笑。雖說現在心中有萬個不解,極度渴盼跳下去到大哥身前,確認一下大哥是否真的性情大變,但,好戲當前,先看再談其他嘍!
只見那話題中男主角沉著俊臉湊向前方的話題女主角。
「真的耶!大公子難道真如朝陽所說,喜歡上了這位小姑娘?」射月拍拍額,饒有興趣地擠在一旁,靜候事態進展。
「別吵!聽聽大哥說什麼!」聶箸文努力豎起雙耳,想收集一兩句當事人的談話。
只是,人家才不如他們所願。
只見那兩個當事人不知講了幾句什麼話,聶府老大修煒大爺火大地將那小丫頭一把拉住,往肩頭輕輕一搭,腳不沾地飛——走——了。
臨走,一記惡狠狠的瞪視猛掃向樹上三人的藏身所在,警告意味甚是濃重。
「啊——」走啦?
「啊!」不由抹抹額上的冷汗,這三九嚴寒,哪來的雨水落在額頭?大公子,不會等一下殺了他朝陽吧?
「啊?」
當事人走了,那他們還有什麼好戲可看?
三個無聊男子,三種各異表情,三聲不同驚歎,卻同一種心思——
他們穩重、文雅的聶府老大,怕真的陷下去了!
溫文儒雅的聶府大公子,幾時躁怒過?
斯文有禮的聶家大少,何時欺壓過弱女?
而凡事力求完美的聶修煒,怎會著迷於一個小小、小小的丫頭——路癡?
呵呵——
搬石頭砸自個兒的大腳丫吧!
京城聶府的老大、世人矚目的完美貴公子,無暇的、無懈可擊的男子典範,恐怕真的——破功嘍!
呵呵——
各有所期、各有所待的賊笑,漫延了聞名天下的京城聶府的每一處……
這個冬天,或許真的與以往不同哩!
呵呵——
——*** $ ***——
任被壓制在胸肩上的小小人兒如何死命扭動、動手捶打,任那平日少言內向的小女孩不斷低聲斥責,他,依舊如流星一般,大踏步縱往清玉樓的方向。耳旁呼嘯撲面的寒風,懷間人兒身上的寒意,讓他不悅地低聲哼了哼,騰出緊抱小丫頭的一手,將身後的披風朝前一揮一卷,緊緊籠住那小身軀,不起波漾的心底深埋著從不顯露的柔情。
罷,罷,罷!
好吧,他承認,他的心,真的動了。
一向力求事事完美的他,不留神地栽倒在一個不起眼的、有著許多小缺點的小丫頭手裡。
他早已記不得他初次見阿濤時的情景。只記得近一年多來,他的眼裡心裡,漸漸有了一個獨特的位置,那個位置、起初很不起眼的位置,裡面盛的是一個小路癡,一個他極度不屑、極度鄙視的連路都記不住的小丫頭。
她迷路成癡,他極是不滿,初時甚至想逐這小丫頭出府,省得聶府中養這麼一個有缺點的傢伙。
她少言內向,從不知該對到石頭閣賞玉的主子講些什麼應景話、說些什麼高興的言辭;只是一門心思地默默打理著一閣的玉雕,整日與那些不動不語的死物為伴,付出她源源不斷的生命力。那時,他就想,何時這個沉默的小丫頭會將她的一腔活力獻給玉以外的事物呢?
他依稀記得,在小丫頭初次學管石頭閣後,他曾幾次怒斥過她,只因她不懂玉器的擺放、不知玉雕的保養之法。仔細想來,他這旁人眼中溫文儒雅的聶府大公子,甚少與人怒目相向的和藹之人,那幾次的斥責真的很鮮有,罵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更是他從未有過的失態之舉。
可是,就是那幾次稀有的斥罵,讓他第一次有了關注一個不起眼的小女孩的渴望。她不言不語,從不反駁,只是埋頭垂肩,靜靜聽他斥罵。而在他惱火地離開後,便會更加努力地學習整理玉器、悄悄向旁人請教玉雕保養之法。幾次後,他再也沒了斥責這小丫頭的念頭。
一個努力、上進的小丫頭。
他忍不住低聲輕笑,繼續擁摟著肩上的小小人兒,大步縱躍著他的路,繼續回想著有關這小丫頭的切身記憶。
她固執,只因那次在清玉樓一時失儀地斥她一個「滾」字,這小丫頭便再也不想踏進清玉樓一步,就連幾日前那個深夜他前去造訪,也記得諷他一諷。一個超愛記仇的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