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小茹,我跟你介紹,這位是……」珈雨歪著頭停頓片刻,接著轉頭對著男人問:「你剛剛說你叫什麼名字?對不起,我忘了。」
「我……」男人正要開口,卻讓席茹硬生生截斷了要出口的話。
「對不起,我朋友醉了,我們該離開了。」席茹看也沒看男人一眼,自然沒發現男人眼中的熱切。
她扶著珈雨想離開這個音樂震天的鬼地方,手臂卻讓一股強勁的力道拉住。
「我無意冒犯,可是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送你和你朋友回家。」男人的嗓音低沉,有著醇厚而迷人的力量。
這會兒,席茹才抬眼看對方,當下她立即有個體悟——時間是相對而非絕對。
她的心裡在短短的一分鐘裡,卻經歷了彷彿需要一世紀才經歷得完的千萬種情緒。
最讓她驚駭的是,她竟覺得眼前的陌生男子給了她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彷彿他們已經相識許久。
特別是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裡頭似乎有種看不真切、似是「悲傷」的情緒。她眨了眨眼,想看清楚陌生男子的眼裡,是否真有那樣的情緒。
哎,她絕對是眼花了!
像他這麼具有侵略性的男人,除了極端自負,哪會有什麼悲傷情緒!望著男人露出的淡淡笑意,她立即推翻先前的蠢念頭。
理智提醒她,這不過是個陌生的地方。
而這個陌生地方,又恰巧是個容易催情的地方,男男女女可以很輕易地在這種地方相遇、分離。
她……一定是瘋了、一定是讓方珈雨給傳染了花癡病!
也許是氣自己多些,也或許是氣眼前的男人有隨便搭訕的習慣……她用了非常嚴厲的語氣拒絕了他。
「不用了,謝謝!」
帶著珈雨,她打算離開。
「這是我的名片,請你到家時撥個電話給我,讓我知道你平安到家了。我知道這樣說很奇怪,我自己也說不上為什麼,可是我有種十分強烈的預感,我們的未來一定會有某種程度的關連性。」男人的表情有些困惑,卻又十分堅決。
席茹搖搖頭,想甩開荒謬的想法。
這算什麼狀況?一個男花癡碰上兩個女花癡?
雖然很不甘願,但她仍是接下了男人遞過來的名片,因為她不認為她能不收名片,而「安然」地離開這個奇怪地方。
「你會打電話給我嗎?」男人不死心的追問。
「不會,可是如果你能很紳士的讓我們離開,我答應你考慮考慮。」說完,席茹頭也不回的帶著醉得一塌糊塗的珈雨離開。
凱文的目光不能自已地一直追隨著她們離去的背影。
他從沒在其他女人身上有過此刻的怪異感覺,在那雙澄澈明亮的黑色眼瞳裡,他看到了似乎只有傳說中「天使」才會擁有的純真。
她其實算不上漂亮,至少不是那種明艷動人、讓人一見動心的美女,可是……卻引發了他對女人向來心緒平靜的不小波動。他身邊從不缺女伴,那些女伴的功用對他而言,也僅止於暖床。
從來沒有人可以……算了,凱文回到吧檯,點了杯雙倍威士忌,說服自己平復曖昧不清的內心波動。
也許是因為席傑的幫助,讓他更接近完成期盼多年的復仇計畫,該是接近成功的滋味,讓他一時亂了向來引以為傲的冷靜吧。凱文為自己找了一個最合理的解釋。
她應該不會打電話給他。
雖說有這樣的認知,他還是趕回飯店,等待那微乎其微的來電機率,因為他不想在PUB的吵雜環境接她的電話。
回到飯店套房,望著高樓窗外的高雄夜景,他史無前例地等了一個陌生女人一整夜的電話、抽了一整夜的煙。
而她,果真沒給他一通電話。
隔天一早,他坐了第一班飛往紐約的班機,決定將那個擁有「天使」般澄淨明亮雙眸的女子影像拋到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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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每隔幾分鐘就癡癡盯著手裡那張名片,不知情的人,可能會以為那張薄薄的名片鑲了什麼稀世珍寶。
她每看一次,那張五宮深刻而立體的臉,就會像讓人施了魔咒般清晰出現在她眼前。
不過是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罷了!席茹已經數不清這麼自言自語幾次了。只是她的腦袋非常不合作,似乎完全不想收容這個說辭。
真的好熟悉,在今晚之前,他們見過面嗎?她頭都快想破了,就是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他。
雷鎧——好特別的名與姓。
她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可是今天是西洋情人節,他們又是在那種奇特的場所碰面的,如果打了電話,會不會讓對方有錯誤的聯想?
而且,就算她真的撥了電話,又該說些什麼?
難道就只說——
雷先生,你好,我已經到家了。
沒頭沒尾的,這樣一通電話還不如不打得好。席茹想撥電話的衝動,在理智分析下,消失於無形。
時間在遲疑猶豫中過去,夜越深越找不到撥通電話的勇氣。
她還是想不起對他的那份熟悉由何而來!
就這樣,她莫名其妙地在情人節夜裡,為一個陌生男人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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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年 三月二日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居然台灣——紐約跑了兩趟。下了飛機,雷凱文直接搭車前往長庚醫院。
即便是席傑早就「預告」了出事的可能性,凱文仍舊不太相信,席傑真會為了一個女人,做出什麼都不要的愚蠢行為,這個什麼都不要自然也包括連「命」都可以不要!
這個天殺的、該死的蠢男人!凱文在接到顥巖通知他席傑出了車禍的電話後,一路詛咒到台灣!
加護病房外圍著一堆等待探訪的家屬,凱文不耐煩地看了眼手錶,算算時間他還得等個半小時。
突地,一個女人叫了他,凱文回頭一看,竟是情人節那天在Rock 22主動黏上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