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兒,我要你親口答應娘!真兒!」韓母搖著韓真,不讓她睡去。
「女兒知道。女兒答應娘,如果真兒失去清白,絕不苟活一日。」韓真勉強抬起頭說道。
看著染上血花的芙頰,韓母抬起沾滿韓真鮮血的手,在韓真原本白皙的肌膚上抹拭著,像是想將她柔美的五官,用血統統掩蓋掉。
「好,好!這樣,娘就放心了。記得,你是用血起誓的,別忘了!」韓母看著韓真滿臉浴血,用極度慈愛的語氣哽咽說道。
由於大量失血,韓真終於昏暈了過去。
韓母將裙擺撕成長條,一圈又一圈的將韓真不斷湧血的嚇人傷口纏起,直到不再滲血為止。然後到梳妝台前將布巾打濕後,又走回床邊,輕輕拭去她臉上的血污。
看著女兒清麗無缺的面容漸漸潔淨,韓母忍不住長歎一聲。
「娘沒用,還是下不了手。留下你的容貌,不知道是對還是錯?往後的造化,只能靠天憐見了。」韓母摸了摸韓真泛著痛苦的睡臉,再度垂淚。
只能靠天憐見……
天,可有憐見?
☆ ☆ ☆
喜氣洋洋的花轎,如果沒有差池的話,原本是將要在吉時被接進迎娶的夫家裡。
但,不幸的是,在送嫁的路途中,硬是出現了要命的錯誤,成了永遠的憾恨。
整個花轎隊伍不知是疏忽還是無心,錯過了岔路,竟直直行經惡名昭彰的新羅山腳,踏上死亡路。
天外飛來的無心差錯,賠上了二十五條死不瞑目的人命!
這年頭世道亂,民不聊生,聚眾打劫也只是為了求一口飯生存下去,即使淪為山賊搶匪,他們也怕造孽太深,死後會下十八層地獄。因此,道上有條婚喪不搶的不成文規矩。
但是,新羅山上的山賊,根本沒有搶不得的忌諱。對於所謂的輪迴報應完全嗤之以鼻,只要能搶、值得搶,不論對像為何,一經他們看上全不放過,除了將財物洗劫一空織外,更是殘忍地不留任何活口。
這批迎親隊伍,竟就這麼踏上死亡之路,一去不回。
「老大,值錢的東西全都抬走了。」一個臉型瘦削、看起來獐頭鼠目的矮個子,必恭必敬地向正站在花轎前方兀自沉思的頭頭報告。
「嗯。」身材粗壯駭人、渾身充滿戾氣的男人,摩挲著佈滿胡碴的下巴,心不在焉地應道。
「這娘們的陪嫁嫁妝還真不少,肯定是某大戶的閨女出嫁,沒想到肥了咱們,全都入了咱們的口啦。」矮個子興奮地搓搓手,嘿嘿的笑了兩聲。
「嗯。」狂莽的男人仍然沒有理他,只是直直地盯著躺在血泊中一動也不動的女子。
那女子雪白的臉上睜著不甘的雙眼,無神地仰天瞪著,眸中似有無邊的仇怨。大紅色的喜服下,不斷滲出同樣顏色的猩紅液體,一片殷紅,浸染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刺目顏色。
「老大,你在看什麼?」矮個子好奇地伸長脖子,往前方看過去。
「我在看這個女人。駱直,你看……這個女人怎麼好面熟啊?」羅騰久,手段凶殘、令人聞風喪膽的新羅山寨主,現正攢著兩道粗黑的濃眉努力思考,一臉的百思不解。
矮個子駱直向前探頭一看。「咦?是啊,老大一說,我也這麼覺得,好像在哪兒看過她似的。」這次,換駱直也加入了歪頭懷疑的行列。
「她……是誰呀?她……她……」突然間,他瞪大兩隻眼睛,一拳擊向另一手的掌心。「對了,她像韓真嘛!」
「韓真?你是說三個月前病死的韓秀才的女兒?」羅騰久轉過身看他。
「對、對、對!老大你看,她跟韓真那娘們幾乎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駱直興奮不已地指著倒在地上的屍體。
「你這麼一說,她們倆還真的是很像。」羅騰久抱著胸,腳尖踢一踢那名女子的臉頰,粗黑的眉毛拱了起來。
「今日靳府辦喜事,這個新嫁娘,會不會是靳家今天要迎娶的媳婦?」駱直提供手下打聽來的消息。
靳府三代先祖,曾先後入朝為官,在地方上,算是有頭有臉的世家。這幾日靳府裡裡外外打點得喜氣洋洋的,迎親喜事人盡皆知。
「靳家?靳碩南的媳婦?嘿,這可好玩了。八年前宰了他老子和老娘,八年後,連他媳婦也給我宰了。難不成他上輩子欠我的?早知道就先玩一玩他的媳婦,別讓這娘們一刀死得這麼痛快。」羅騰久忍不住快意地大笑出聲,狂妄的笑聲迴盪在飄著濃濃血腥味的山風裡,顯得極其詭異。
「老大,靳碩南這小子,這些年來一直不斷地找咱們麻煩,與官府聯合想剿了咱們山寨不說,更常常阻撓山寨的弟兄打劫做買賣。我看,要不要把這死的新娘子送還給他,做一做好人。」駱直出著餿主意。
「不,我要送他一個活的。」羅騰久想了一下後,搖搖頭。
「活的?可是,人都已經被砍死啦!怎麼還?」駱直大驚。老大昏頭了?
「眼前這個的確是死了。不過山寨裡還有一個活的,不是嗎?送還一個活的給靳府,比送回一個死的新娘,更加功德無量。既然要做好人,就好人做到底!」
「山寨裡?老大是說韓真?」駱直瞪大眼。
「沒錯。藉這個機會,安排一個任他想都想不到的內應,對咱們寨子絕對是有利無害。不管咱們再小心,難保有一天真讓他給剿了寨子,不如要韓真去臥底,為咱們示警偷情報。」羅騰久快速地轉動著腦筋。
「可是,她不是韓恩人的女兒?」駱直遲疑一下。以前老大供著韓家一家子像供佛一樣,還不准兄弟們騷擾到他們。怎麼老大現在動起韓家姑娘的腦筋來了?
「什麼韓恩人?人都死了,還有什麼恩?」羅騰久嗤了一聲。
土匪做久了,早就忘了道義兩個字怎麼寫。窮秀才韓寓之雖然救他,但他護了他們韓家五年,已經是他做好人最大的極限。人死恩斷,就沒必要繼續養活剩下的兩口包袱。